穆雪身边的沧海月明珠化形，让她惊慌失措的心顿时稳了下来。

    哪怕对着气势汹汹的厉乾，她也丝毫不怵。

    目光落在符渠拿着传承宝珠的手上，嘴角勾起轻蔑的笑，里面的东西已经让她尽数看过，夺回去又怎样，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那个该死的鲤人活不久！

    厉乾此刻的眼神红的像要杀人，冰机琉璃扇碎了！

    他捧着碎成两半的扇子，狠狠瞪着穆雪，却迎来她更加放肆的嘲笑，“厉乾，我说过，不要试图欺骗我。”

    “代价你承受不起！”

    事实上，她本就没打算将冰机琉璃扇完好无损地还给他。

    她以为凭着厉乾对那小妖的在乎，哪怕她要他的命也会易如反掌，压根没想过他会反抗。若不是半路出现的云昭，她想要的怎么会拿不到。

    穆雪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底下几人，尤其看见云溪一脸防备地保护顾昭昭，丹田处便有隐痛传来。

    没彻底找出引灵入器的方法，仍然心有不甘。

    别人从她这里夺走的，总有一天，她要十倍百倍夺回来。

    厉乾拿着万里浮屠扇，召唤出极寒领域，顾昭昭、云溪、归屠和符渠则同时出手将穆雪从四面八方拦住，这一次，不能再让这个祸害逃脱。

    顾昭昭手中双剑斩出势不可挡的剑气，一白一青纵横交错着以十字刃的形态将穆雪逼至角落。

    沧海月明珠能消解水系术法又如何？她的金灵根一样有坚不可摧的剑意。

    她身上的符箓一道接着一道炸开，脸上表情也由一开始轻蔑转为痛苦。

    沧海月明珠珠灵疯狂吸收着周围海水的力量，妄图借用水的力量将对面所有人卷入涡流，化为血水。

    归屠手中大刀转得飞起，接二连三趁着那涡流尚未成形一刀劈散。

    符渠空灵的歌声响彻整片海域，那是最高级别的鲤人吟，哪怕捂住耳朵，也会在每一块骨头上感受到乐音的震动，无法抑制思绪跟着迷失。

    而蓝月息无声的法阵加强所有人的攻击。

    厉乾的领域，顾昭昭用尽全力的两剑，符渠的精神攻击，云溪的符箓解开她周围的防御法阵，穆雪瞳孔瞬间放大，她被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连用重云的时空术逃脱也做不到。

    身受重伤的单瑀竟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赶在那些攻击之前自爆。

    单瑀如今已经有了化神后期的实力，他不顾一切的自爆直接让厉乾杀意凛然的领域瞬间破开，甚至替穆雪挡住那些攻击保护她毫发无伤。

    巨大的震荡让在场的所有人倒飞出去，连顾昭昭也勉力稳住身形，她没想到单瑀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化神后期的剑修，比穆青云更快一步，没有天生剑骨，却能在剑道上杀出自己的剑意。

    穆雪看着巨大的光亮在眼前爆开，熟悉的身影在记忆中闪现，她的心猛然跳动一下，接着是跌落深渊的踏空。

    她闭上眼，所有的声音瞬间离她远去，她心上涌出不可抑制的痛苦与愤怒。

    一枚宗主令牌掉在她脚边，那是单瑀最后一刻用尽全力扔给她的东西。

    所有希望她就此在这个世界消失的声音中，唯有单瑀的声音落在她的耳底，清晰无比。

    他说：“引灵入器的最后一层是甘心，我甘心为你——”

    不过是死了一颗棋子，所有吃下同命连心丹的人，为她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穆雪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瞬间冷静，趁着所有人反应不过来，沧海月明珠缓缓升至所有人头顶，深蓝色的光芒将所有人笼罩在里面。

    她睁开双眼，那些阴谋算计，她统统不想了，滔天的怒海将她彻底淹没。

    “我要你们现在都去死！”

    时空术与沧海月明珠相互配合，竟然将整片空间凝固住。

    但是她的能力压根支撑不了如此高强的法术，她也无法掌控这么广阔的海域，一边透支着身体向沧海月明珠施压，一边勉强维持着时空术。

    沧海月明珠中射出的每一道光都变为尖锐无比的寒刺，齐刷刷向海底射去。

    整片海域瞬间上泛着血红色。

    而她的时空术只支撑了三秒，便看见她痛恨的人手执长剑将她洞穿。

    穆雪低头看着长剑穿过留下的血窟窿，压抑不住的血腥气瞬间上泛顺着嘴角流出。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呢，她还没让那群看不顺眼的人痛不欲生，她还没完成她的抱负，她不能死，凭什么死的是她！

    身体摇摇欲坠，而穆雪就是不愿意倒下。

    沧海月明珠珠灵飞至她身前替她疗伤，被归屠随之而来的一刀砍灭。

    当着穆雪的面彻底破碎。

    她瞪圆双眼身体前倾，心上生出强烈的不甘，双臂伸长双手骨节凸起试图抓住什么，却瞬间湮灭如烟。

    当那道金光砍至面门时，她以为她也该彻底消失，就在此时，身后打开一道时空之门，瞬间将她拉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只看见一道急烈的金光闪过，万物归于平静。

    顾昭昭却看见那道一闪而过的时空之门。

    云溪松了口气，回头却发现符渠和厉乾两人露出同款心痛愤怒的表情。

    归屠皱着眉离远了点，生怕两人失去理智让他这个池鱼遭殃。

    厉乾目光触及那把冰机琉璃扇，心痛得无以复加。

    顾昭昭眼睁睁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眼底落泪，将那把冰机琉璃扇捂在胸口，无声疯癫大哭。

    而符渠脸色难看一瞬之后和缓过来，像是接受了什么。

    察觉到厉乾的伤心，冰机琉璃扇中浅淡的妖魂现身。

    是花沅。

    一如顾昭昭当初见到她的那样，一袭长裙，长发挽起，整个人呈现灰败的色彩，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何，如今看懂只觉得心酸。

    原来无法触及也能相知相伴多年。

    如今的花沅比起从前更是浅得就要消失，她却笑着触摸他的脸。

    “阿乾，就算我消失了，也会一直跟着你，我永远在你身边，不要难过。”美丽的妇人眼角流出一滴晶莹的眼泪，却再无光泽。

    魂魄一点点变淡，冰机琉璃扇彻底碎如流沙，对厉乾来说，光光点点都是花沅的样子。

    他眼底生出疯狂，双手不断试图抓住那些光点，却终不可得。

    海底传来声嘶力竭的嘶吼。

    他用力抽出自己另一半天魂，硬生生将其一同碾碎。

    顾昭昭几人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皆是深吸一口气。

    眼前的厉乾泪迹未干，却像失去了灵魂般陷入突如其来的沉默，那张本就疏离的脸变得更加冷淡，他捂着心口，像是被世界隔绝在外，一步一步缓慢走近那座晶莹剔透的洛水水宫。

    巨大的水宫宫门轰隆隆关闭，瞬间沉入无尽海底。

    “他将自己封闭进秘境了。”归屠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海域，声音带着凄凉。

    顾昭昭闭了闭眼道：“这样也好。”

    却没说好什么。

    大概对厉乾而言，没有花沅，活着死了皆无所谓。

    花沅的天魂随着冰机琉璃扇一同破碎，不管是生是死，这世上再没有她。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

    对厉乾而言，生死何用？

    没了厉乾，洛水水域悄无声息发生着变动。

    镇压着三界交界的“定海神针”突然消失，这片海域又恢复到原来无主的状态。

    那些蛰伏的妖王第一时间感受到压在头顶的山瞬间消失，纷纷心思活络起来。

    她看着符渠，寄希望在她身上，若是有谁能让这片海域安稳下来，至少动乱不至于侵扰人界，那个人只能是符渠。

    一方面寒水鲤是这片海域名正言顺的王，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在厉乾的相助下，她们仍然掌控着这片海域。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对人类有天然的亲近感，哪怕攻击力强大，也不曾真的主动伤害过凡人。

    人界烟火鼎盛供奉着天，上天之道则为利民之道。

    因此修士不管走何种道，都不能损害人界安宁，也不得沾染人界因果。

    大道三千，却只有一个归属，便是护佑人间。

    魔界与妖界可以相互攻伐，甚至能联手攻上修仙界，那是为了成神之道，可若是将手插入人界，便是天理不容之事。

    顾昭昭可以不顾同门，不顾其他宗门不顾修仙界，但只要她受灵气供养，受人界烟火护佑，便不能对人界灾难视而不见。

    这是大道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