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
幸运睁开了眼睛。
它似乎知道是乔尼救了它，用舌头舔着乔尼的手，尾巴无力地摇着。
很快，皮皮也醒了，慢吞吞地站起来，在地板啄小虫子吃。
“太好了……”
眼里泛起水光，乔尼惨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他救活了他的朋友……
压在乔尼胸口那块沉重的大石头，似乎变轻了一点点。
“幸运，还疼吗？”米亚摸了摸幸运的头。
幸运打量了米亚许久，终于认出这是经常喂它吃东西的母猴子。
“汪汪汪~”幸运摇着尾巴，扑倒米亚，疯狂舔她的脸。
“海公牛！”米亚用手挡脸，抵挡幸运的口水攻击。
米亚四脚朝天，短短的四肢胡乱挥舞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乔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乔尼！”米亚瞪圆了眼睛，看向乔尼，“还笑！快帮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乔尼抱开幸运，扶起了米亚。
“你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是吧？”瞧了眼那破了好几个大洞的沙发，米亚爬了上去。
乔尼的脸色好了很多，脱下沾满血的外套，用波纹治疗起了腿上的伤：“这里是哪里呀？”
沙发在这里放了很久，棕色的尘土覆盖了本来的颜色，米亚毫不在意，一屁股坐下。
“这里原本是有钱人的住处。”
“你知道的，伦敦的污染越来越严重，大家都逃去了郊外。这些房子被人低价买下，分隔成很多小房间，租给了穷人。”
“后面年久失修，渐渐的，就成了流浪汉的落脚点。”
乔尼环顾四周，看到了漂亮的雕花、墙纸、壁炉……但与精致的装修不同的是，家具都很朴素，室内的空间也小得出奇。
“原来伦敦还有这种地方……”乔尼站起身，走来走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工厂侵占了农田，浓烟污染了蓝天，然后造成这一切的有钱人，都跑到郊外享受香甜的空气去了。”
米亚耸了耸肩。
“这里很乱，黑衣人应该找不过来。我们待着等迪奥吧。”
其实米亚心里还是惴惴的。
乔尼身上的血衣太显眼，路人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她担心到时候来的不是迪奥，而是找来的黑衣人。
不过，担心也没用，她只能多注意外面的动静，有不对就立马跑路。
乔尼挠了挠头：“米亚，你画的那个狗头和面包是怎么回事？迪奥能看懂吗？”
米亚嘿嘿一笑：“看得懂。那可是迪奥的童年阴影。”
乔尼满眼好奇，坐到了米亚旁边：“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米亚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有天我们饿得不行，又在这碰到条叼着黑面包的狗，就抢了人家的饭。那狗差点抓瞎迪奥的眼睛，幸好我动作快，挡了下来。”
乔尼目瞪口呆，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来到布兰度家后，日子一直过得很不错，没想到这对兄妹还有这么艰难的时候。
“那面包掺了木屑，刮嗓子，但好歹吃好饱了。”
米亚打了个哈欠，躺了下来。
“休息一下吧，注意别睡着，以防万一。”
“好。”心脏酸酸的，乔尼点了点头。
幸运和皮皮跳上沙发，躺下睡觉。
深冬的寒风从屋子的各种缝隙挤进来，扑到乔尼被血浸湿的衬衫上，他打了个哆嗦，用波纹继续治疗腿上的伤。
过了一会儿，枪伤愈合，但子弹没有取出来，腿还是会一抽一抽地疼。
到时候去医院吧……
筋疲力尽乔尼叹了口气，也躺到了沙发上。
伦敦很潮湿，东西不好干，过了这么久，衣服依旧黏答答的，又冷又不舒服。
他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望着地上的油灯发呆，幻想里面的火焰是温暖的壁炉。
突然，胃一阵阵抽搐，乔尼绝望地发现，他现在不仅冷，还饿。
也是，今晚不仅和黑衣人打了一架、跑了好长一段路、还用了许久的波纹。不饿才奇怪。
乔尼捏了捏手指，小声道：“米亚，你有吃的吗？”
“没有。”米亚摸了摸小裙子的小小口袋，“也没有钱。你那把没子弹的枪带了吗？”
乔尼疑惑道：“带了。但是我身上没有子弹……”
“没事，看起来像枪就行。”米亚站起来往外走，“我们去隔壁借一点食物……”
乔尼瞳孔一缩：“为什么借食物要枪？”
米亚白他一眼：“这附近可没有会白白借你东西的好心人。”
“那、那打欠条？”
“就你这满身是血的样子，谁愿意跟你打欠条？”
“这……还有别的方法吗？”
“翻垃圾桶咯。左边的路口往里走200米，有好几个垃圾桶，仔细翻翻，说不定会有腐烂的土豆和鱼什么的。”
“啊？？？”
接收到乔尼异样的眼神，米亚一本正经道：“我和迪奥可没有翻过，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乔尼嘴角抽搐：“谢谢，不用了。我突然没那么饿了。”
米亚又躺回了沙发：“那好好休息吧，无聊就打打胶。”
乔尼没听懂米亚的话，但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这话千万别接。
房间重新变得安静，乔尼耳边只有同伴浅浅的呼吸声。
也许是饥饿的原因，身体变得更冷了，腿也越来越疼。乔尼往手上哈气，试图缓解手指的僵硬。
乔尼发誓，这是他过得最糟糕的一个夜晚。
以前，乔尼跟米亚他们在贫民窟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兄妹俩已经赚到了不少钱，家里的生活不说大富大贵，但也能吃饱穿暖。乔尼从没试过这种又冷又饿的感觉。
身体的压力会导致精神的压力，乔尼无法自控地回想起一个他特意遗忘的事实——
他杀了人。
哪怕是敌人，那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的家人说不定还等着他们回家。
心跳不断快速，身体却越来越冷，胸口闷闷的，空气似乎变少了。
房间的安静愈发难熬，乔尼捏紧了衣角：“米亚，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第一次杀人……
这样的记忆太过久远，米亚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是在食尸鬼街。
那时，库克放火烧了地下室。她愤怒地冲出去打他们，有几个似乎是被她失手打死了。
米亚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就是骨头太硬了，有点震手。”
“你不难过吗？”乔尼坐起身，死死咬着唇，眼神执拗地盯着米亚，似乎是在寻找某个答案。
米亚微微皱眉，放软声音：“有什么好难过的？是他们先动手的，我这是正当防卫。哪怕法官来判，我也没有犯罪，顶多赔点钱罢了。而且，今晚的黑衣人属于非法入侵，法律支持我们直接打死他们。”
其实米亚也不知道英国的法律是不是这样，随口乱说的。但袭击贵族属于重罪，这样的推理也算合理。
“但是，他们还有家人……” 乔尼低下头，看到衣服上的血迹，有种眼睛被刺痛的感觉。他使劲去扣，却怎么也弄不掉。
米亚抓住乔尼扣衣服的手：“他们既然能干这种事，就得有死亡的觉悟。他们都不在意自己的家人，你在意什么？说白了，我们只是想活下来而已，并不是特意去制造惨剧。”
乔尼没有回话，几滴滚烫的泪珠滴到了米亚的爪子上。
“这不是你的错。”
米亚张开手臂，给了乔尼一个拥抱。
“乔尼，你保护了我们。你保护了大家的安全，你真的做得很棒。我、迪奥、温青、史比特瓦根……你保护了这么多人呢。”
乔尼抱住米亚，豆大的泪珠不停滚落。他还记得他们在被人追杀，紧咬着唇，拼命压下嘴里的呜咽。
“没事了，没事了……”
小熊被眼泪浇得湿哒哒的，正轻轻拍着乔尼，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睡一觉吧。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乔尼吸了吸鼻子，抱紧怀里的小熊，躺了下来，像小孩在雷雨天抱紧妈妈做的玩偶。
大脑又胀又痛，乔尼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立马睡上一觉，躲到梦里。
米亚轻声哼起了安眠曲，甜美的嗓音异常温柔。
眼皮越来越重，乔尼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手里仍紧紧抱着小熊。
“jojo！”
一道低沉的中年男性的声音响起，里面带着明晃晃的惊恐。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