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米亚和迪奥洗完了澡，温青过来告诉他们，乔尼的手术要开始了。
    迪奥抱着米亚过去了。他对乔尼的健康一点都不在意，不过手术嘛，乔尼肯定很疼，他很乐意过去幸灾乐祸一番。
    乔尼手术的地方是间病房，里面只有乔尼一个病人。
    帮派和蚂蚁的战斗十分激烈，每天受伤的人很多。但乔尼作为核心成员的朋友，多少还是有点特权的。一间单人病房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乔尼并不知道这些，这间病房是史比特瓦根给他安排的。
    倒不如说，乔尼自昨晚起，就一直恍恍惚惚的，恐怕连这里是那条臭名昭着的“食尸鬼街”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迪奥抱着米亚，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壁炉燃烧着，火焰的热意填满了房间，温暖得像春天。桌子上摆了乔尼昨天的脏衣服，沾满了血和灰尘，是他换新衣服时随手放那的。
    乔尼躺在病床上，眉宇间透着几分忧郁，正在和旁边的史比特瓦根说着什么。
    迪奥挑了挑眉：“乔尼，看来你也不是很疼嘛，还有心情聊天。”
    史比特瓦根看了看迪奥和乔尼，温声道：“乔尼的腿一直疼，我就跟他聊聊天，转移注意力。”
    史比特瓦根知道迪奥讨厌乔尼。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食尸鬼街里，恐怕没有人不讨厌这种天生好命的小少爷。
    不过经过吸血鬼城堡的历险，史比特瓦根已经把乔尼当成了朋友。除去贵族的身份，乔尼是个很勇敢、很有义气的人，十分合史比特瓦根的眼缘。
    迪奥能被救出来，多少也有乔尼的帮忙。史比特瓦根是希望迪奥能改变对乔尼的看法的。
    但偏见这种东西，并不容易改变。要是之前的史比特瓦根知道自己跟贵族做了朋友，肯定会不敢置信。
    因此，史比特瓦根没打算对迪奥啰嗦些什么，只是想在中间当润滑油，尽量缓和两人的关系。
    温青跟在迪奥后面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铁盆：“迪奥大人，东西都准备好了。”
    迪奥点头道：“开始吧。”
    闻言，温青去到乔尼床边，把铁盆放到了床头柜上。铁盆里有消毒好的镊子、锋利的小刀等用具。
    乔尼挤出个礼貌的笑容：“温青，谢谢你。”
    温青拿出一块黑色的东西：“鸦片，麻醉的，来一口吗？”
    “啊？”天真的小少爷对成瘾品毫无概念，求助的目光投向迪奥，仿佛幼儿园小朋友找老师请教。
    迪奥露出百年龙井般纯洁、温柔的淡笑：“鸦片对身体不好。乔尼那么勇敢，肯定不需要吧？”
    最好疼死这混账！
    米亚看到乔尼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肯定不会再喜欢他了！
    乔尼懵懂地点头：“迪奥，谢谢你的建议。那不用了，我相信我可以。”
    “好。”温青收起了鸦片。
    温青是迪奥的手下，乔尼的话并不重要。老大说不用，他就不用了。
    史比特瓦根摸了摸下巴。迪奥好像也不是很讨厌乔尼？毕竟没有趁机让乔尼染上点什么……
    米亚让迪奥把她放到椅子上，柔声道：“乔尼，温青是这里最好的医生，没事的，别怕。疼的话可以用波纹来止痛。”
    听到米亚的话，乔尼眼里有了一丝神采：“米亚，谢谢你，我没事的。”
    大家都知道乔尼杀人的事情，但不知道乔尼会那么在意。大家还以为乔尼是受到了惊吓，外加受了伤，状态才会那么差。
    乔尼也不好开口跟别人聊这些，米亚是他唯一倾诉过的人。
    这种“两人间的小秘密”，让乔尼对米亚多了几分依赖。
    迪奥可见不得乔尼和米亚聊天，直接命令温青开始手术。
    温青拿出一条毛巾让乔尼咬着，拿起小刀，开始了手术。
    小刀割开肌肉，纱布吸走血液，镊子寻找子弹……
    乔尼紧咬着毛巾，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头发，身体不停颤抖。波纹是有止痛的效果，但剧痛的折磨下，乔尼很难维持呼吸的节奏。
    史比特瓦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停跟乔尼说起他环游世界的经历，好转移乔尼的注意力。
    看着乔尼痛苦的样子，米亚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迪奥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冷声打断：“米亚，别吵。影响温青的操作。”
    熊耳朵抖了抖，米亚连忙捂上了嘴。
    米亚那迅速的动作刺眼极了，迪奥对乔尼的厌恶又多一分。
    迪奥一直认为，米亚对乔尼有好感。
    有钱人、贵族之子、相貌英俊、高大健壮、性格温和……这几个凑一块，就算乔尼有某些隐疾，小姐们依旧会不要命地往他身边凑。
    迪奥明白米亚不会离开他，却忍不住去怀疑。
    回来后，米亚跟迪奥说了好几次，是乔尼救了她。
    想起这件事，迪奥看向乔尼的视线夹杂了几抹嘲讽。
    救了米亚？
    开什么玩笑！
    米亚的外形跟玩偶熊很像，只要她躺下装死，谁会去为难一只玩偶熊？
    反而是乔尼被米亚救了。
    要不是为了救乔尼，米亚就不用冒着危险，去捡枪偷袭黑衣人。
    明明得了好处，还装出大英雄的模样，骗取米亚的好感……
    阴暗的情绪在心中沸腾，迪奥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乔尼那张单纯的脸，绿眸隐隐冒出几根血丝。
    “迪奥？”
    米亚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朝迪奥挥爪。
    “来来。”
    “干什么？”迪奥面无表情地走到米亚身前。
    迪奥比小熊米亚高很多，哪怕她坐在椅子上，都没人家胸口高。
    米亚扬起狡黠的甜笑：“蹲下来。”
    迪奥盯了她几秒，慢慢蹲了下来。
    米亚帮迪奥理了理刘海，往他脸上印了一吻：“怎么啦？是在烦恼帮派的事情吗？”
    探望阿努比斯的路上，迪奥带她顺路看了礼帽的状况。
    她躲在迪奥的口袋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明白情况不妙。
    往日热热闹闹的走廊异常冷清，偶尔走过几个小弟，都是神经紧绷、神色匆匆的模样。
    休息室也没有人下棋、打牌了，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帮派里的小医院更是恐怖，病床躺满了病号。他们浑身是伤，痛苦地呻吟着，有的还缺胳膊少腿。
    迪奥告诉她，蚂蚁的势力很神秘，他们不知道哪里弄来了手雷、大炮之类的武器，让食尸鬼街的战争从冷兵器时代进化到了热武器时代。
    礼帽之前尝试过接触军火生意，也有枪械之类的武器，但没有对面的多，打起来没什么优势。
    而且这类武器的杀伤力太大，动不动就死人。帮派里的墓地都快满了。
    万幸的是，迪奥在帮派里的凝聚力异常地高。
    小弟们看到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哪怕满是哀嚎的病房，迪奥进去转一趟，病人们都能变得满面红光。
    但不管怎样，他们的情况依旧很不妙。
    礼帽是他们打拼的事业，也是他们赚了第一桶金的地方。米亚觉得她能理解迪奥的焦虑。
    温暖的触感落到脸颊上，迪奥眼神闪了闪，抱起了米亚：“没什么，不用担心。”
    米亚靠在迪奥的胸膛上，又追问了好几次，但他什么都不说。怕问烦了迪奥，米亚只好闭嘴。
    子弹顺利地取了出来。
    途中乔尼疼得快晕过去了，依旧没露出迪奥想要的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
    于是，乔尼在迪奥心里又多了一个标签——靠装可怜来吸引米亚注意的诡计多端的王八蛋。
    在波纹和药物的帮助下，乔尼的伤口止住了血。温青给乔尼包上纱布，叮嘱他注意饮食、不要碰水。
    没得到想要的东西，迪奥也没有兴趣待这了，正要离开。
    砰！
    温青给乔尼拿药时，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桌子。
    桌子上乔尼的外套被震了一下，口袋掉出一条手帕。
    手帕染了血，在空中缓缓飘落。
    血液模糊了手帕本来的样子，但迪奥一下就注意到上面的那个小白狗刺绣。
    那是他给米亚绣的小白狗。
    他还记得，米亚追在他身后，撒泼卖萌地求他把幸运绣到手帕上的模样。
    好久之前，迪奥就发现米亚的这条手帕不见了，但没有多想。以米亚丢三落四的性格，东西不见了很正常。
    为了不让米亚难过，迪奥找了条一模一样的手帕，绣了一模一样的小狗，放回了她的衣柜。
    可现在，手帕在乔尼的口袋里。
    迪奥不认为乔尼会去偷这么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手帕是米亚送给乔尼的。
    手帕在欧洲，也有定情信物的含义。
    莎士比亚的《奥赛罗》里，奥赛罗因一张手帕，怀疑妻子苔丝狄蒙娜出轨，掐死了她。
    现在迪奥的心情，大概类似于在520给心怡的女孩发了红包，却发现她拿着红包钱去找人开房。还是不戴套的那种。
    极度的愤怒下，人意外地会变得清醒。
    迪奥想起了一件事：昨晚，米亚和乔尼两个人单独待了很久。而米亚对昨晚的事情说得很含糊，几乎都集中在与黑衣人的战斗中。
    这很不正常。
    米亚无论什么都会对他说，有时候会烦得他想把她的嘴缝起来。
    昨晚，他们干了什么？
    迪奥捏紧拳头，指甲扎进掌心，钻心的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迪奥转过身，打断温青叮嘱的话，朝乔尼发问。
    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聊家常。
    “乔尼，能聊聊昨天晚上的事情吗？我缺点寻找黑衣人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