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点一下,无误的话就把剩下的钱补全吧。麻烦了。”纪风带着几大车的煤炭来到了买家的仓库,在帮助买家卸完货之后,纪风将订单交给了买家,让其结清剩下的钱款。
“辛苦了,尾款的话我会在日落前补给你们老板的。”买家也是个豪爽之人,照着订单清点了一遍,确认基本无误之后在订单上快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预示着这一单生意的结束。
结束完交易,纪风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环顾四周,一切还是和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未有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之前是两人结伴而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想到这里,内心不免有些怅然。
抬头望天,炙热的阳光让干燥的皮肤愈发的龟裂,起皮的嘴唇也渗出丝丝血迹,倒是这柔和的微风让纪风感到了一丝舒服,那种无事一身轻的舒服。
“小宝,离他远一点,脏!”一声尖利刺耳的声音传来,打碎了纪风好不容易感受到的舒服。循着声音望去,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贵妇人姿势怪异的朝自己跑来。再低头看去,一条金色长毛的小狗正趴在自己脚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还不等纪风反应过来,贵妇人大力推开了纪风,而后嫌弃的丢掉了触碰到纪风身体的手套,重新取出一双崭新的洁白手套带上,轻轻的抱起了那只金毛小狗,像关心自己孩子一般捋顺着它的毛发,“喔~小宝乖,我们离他远一点,他很脏的,身上全是瘟疫!”
随即摆出一副厌恶威胁的表情,指着纪风鼻子骂道:“臭要饭的,离小宝远一点!小宝的命比你金贵!出了事你几辈子都还不起!”而后便是将纪风当成空气一般,抱着那条狗上了路边一辆奢华的马车,扬长而去。
???
纪风看了看马车里去扬起的尘土,又看了看自己的衣物,抬起胳膊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也没啥味儿啊,也就脏了一点罢了。再看看四周,虽没有明显的歧视,但在靠近自己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远离。纪风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低落。
也罢,既然来了,不妨洗个澡再走,正巧给老孙的女儿带点礼物。
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
纪风走了进去,店小二看见纪风的邋遢模样,以为他是来讨饭的,拿起木棍就要驱赶。任凭纪风怎么解释,店小二依旧不依不饶的将他往外驱赶。直到纪风将一袋银币丢在店小二面前,店小二立马变得像条狗一样,谄媚的询问着纪风需要什么服务。
“热水,一套干净的衣物,一个面具,再来点吃食。”纪风没有正眼看向店小二,冷淡的交代了几句话便是直奔二楼客房,随便找了间没人的客房住了进去。
世道啊!原来换个身份就能看到它不为人知的一面。
纪风站在窗前感慨道。
“咚咚咚”
店小二推门而入,举着那副翻的比书本还快的脸、用着转变的比唱戏的还快的声音,卑躬屈膝的服务着这个刚才被自己那棍棒驱使的人。
“客官,您要的东西都已备好放桌上了,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就行,本店定当全力满足您的要求。”
“那我要你的命呢?会给吗?”听罢店小二的话,纪风冷冷的问道,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杀意。
店小二背后一阵发凉,表情先是忽的一怔,旋即又堆起笑脸应和:“只要客官您的钱到位,我可以拿我爹娘的命来换我的命。我还没潇洒够,不想早死。”
店小二的回答是纪风没有想到的,也再一次刷新了纪风的认知。纪风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世道啊!还有多少是自己没有看透的?
纪风向天质问道。
朝着窗外抒发出自己的所见所感后,纪风身心俱疲,挪步到装满热水的浴桶旁,盯着桶中冒着热气的水看了好久,才缓缓脱下了矿上的衣物,一丝不挂的泡进了浴桶中,将整个人完全浸泡在水中。
再次从水里出来时,先前乌漆嘛黑的纪风已经变得白白净净,只是桶中的水已是浑浊不堪。
擦拭干身子,纪风走到铜镜前,镜子映照出健硕的身躯,以及那不断蚕食自己身体的黑色条纹。虽然相较于整个身体来说,遗骸对灵魂和身体的侵蚀程度还不算太严重,但间接性的乏力、短则半个时辰长则数天的昏迷还是宣示着纪风的生命在逐渐凋零······
穿戴好衣物和面具,纪风还是那个离开前的纪风,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只不过他不再是那个人人尊敬的忘川侯,而是芸芸众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路人。
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皇宫、皇都学府、金孔雀楼,纪风都是走了一走,但都没有进去,而是远远的看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家门口,看着那熟悉的大门,纪风内心难免有一丝触动。四下张望无人之后,纪风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纪千和苏芷不在家中,屋檐下还挂着那个风铃,可能是感觉到他回来了,风铃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屋内除了添置了一些新的家具,再无其他的变化。自己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衣柜中整齐的堆叠着自己和黎雪璃的衣物,旁边摆放着新的驱虫丸。
“呼~”
纪风舒了一口气,刚想坐下却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透过窗缝发现是纪千和苏芷回来了,而且像是朝着这个房间走来的!
房间的门被推开,房间内空无一人。
苏芷将瓶中枯萎的鲜花换成新鲜的之后,环顾了一下房间,便是关上房门离开了。
察觉到苏芷离开,纪风顶开床板从床下爬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而后趁着苏芷打扫其他房间的空档,翻到了屋顶之上。在屋顶上看了几眼苏芷和纪千,了却心底的思念后,身形一闪离开了这里。
夜晚悄然降临,纪风倚坐在他和黎雪璃第一次出来时的路过的那座桥的桥洞里,伴着月色喝着酒,听着戏曲看着水。
纪风取出玉镯子,放在自己腿上喃喃道:“我带你回来了······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出来时,你嬉笑着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时,其实那时我应该说喜欢的······哈哈····”说着,眼角已是不自觉的流下几滴泪水。
当时自己得知黎雪璃身受重伤不治而亡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发了疯似的找到子兮求借四时晷,用以逆转时间复活她,但奈何四时晷只能逆转十二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事情,用来复活已经死亡数日的黎雪璃显然是天方夜谭了。
复活无望,那便复仇!可那赤瞳乃是十重天的修为境界,覆灭整个静海帝国也只是翻一下手掌的功夫,凭自己那六重天的修为,无异于蚍蜉撼树!
复活无望,复仇无力,自己为此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时间。虽然现在不在困于黎雪璃离去的悲痛之中,但那却一直是自己内心深处无法抹去的伤疤!倘若日后自己能达到那个境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灭了赤瞳!报杀妻之仇!
若是还没报仇自己就因为遗骸的侵蚀陨落了呢?那就将自己的一生所学、奥义秘法留给亲人朋友,拜托他们报仇雪恨!如此,自己便也就无憾了。至于遗骸,就拜托他们将其永封于自己体内,埋葬到一处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不要在无辜之人因为它而身处险境了。
酒入回肠,双眼愈发的朦胧,终是伴着月色,紧握玉镯睡了过去·····
隔日清晨,纪风回到客栈收拾了矿上的衣物,退了客房,随便找了个女孩子较多的摊子,挑选了几个小物件,打包好,就当是给老孙闺女的礼物了;而后又是随便挑了所谓的特色物品,带回去给刘铁蛋儿他们。
该准备的东西东西都准备好了,纪风也该回去了。不过在动身离开之前,纪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此时纪千和苏芷都在家中,打理着一些家中琐事。纪风躲在远处的一棵树后面,静静地、远远地望着。不知此次过后,再见又是何时?
纪风克制自己的情绪,跪地朝纪千和苏芷磕了三个头,而后决绝的离开了静海帝国,途中没有回首看过一次。
商队早已在边境等候多时,汇合之后也不再停留,启程回中州了。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一个半月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