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
陆拙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
他垂下眼,短短几秒想了很多,然后平静地拧了把钥匙,熄了发动机。
车窗缓缓落下,那人保持着下巴微扬的姿势,居高临下睨着陆拙。
“行,我跟你聊。”陆拙指尖轻敲着方向盘,面不改色道:“不过,我报了警,这会儿该到了,换个地儿?”
那人神色淡淡,像是没听见。
陆拙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
那人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抱,姿态懒怠至极。
“不好意思,一个拾本不昧的过路人来给我送本儿,我能去拿一下吗?”陆拙弯了弯眉眼,站在他面前,微微仰了头。
跛子还挺高,这得有个一米九?
“您随意。”他调子冷淡,“就一个事儿,用不着换地儿。”
“明天,北城新鼓界,把江孟言带来。”
“或者,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的……女人?”
说话间,那人又扫了眼巷口的许流星,她没什么表情,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多半是吓懵了。
那人打了个响指,几个小弟把地上死透的和没死的都抬走了,另外几个人也被架起来,乌泱泱的一群人顷刻间消失在四通八达的小巷中,只剩了地上那摊浓稠的血。
陆拙背靠在车门上,喘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许流星走到他面前,视线掠过地上的血迹,从容道:“他们杀人了?”
“哪有?”陆拙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杀了条野狗。”
“你忘了拿上笔记本。”许流星把本子递过去,没戳穿他蹩脚的谎话。
陆拙哑声笑了,他真的要被气疯,现下压着胸口的闷气,忍着把本子拍到她脸上的冲动,咬牙道:“一个破本你他妈什么时候不能拿给我?许流星,你是白痴吗?”
“你吼什么?”许流星瞪他一眼,语气带点委屈,“我不知道会撞着这些。”
“先上车。”陆拙瞟她一眼,把人推到后车门,拽着她的后衣领把人丢了进去。
“那人是谁?”许流星坐直了,自觉的扣上了安全带。
是谁?
这让他怎么回答?他也只是有所耳闻。
陇港的九爷。
幽灵七十九号。
如果z国的地下黑色组织是张蛛网,那陇港就是网上的那点中心,敦奎就是那只织网的蛛。
别的地方把那些组织叫做黑社会,但在陇港,它有个具体的名字,叫幽灵。
敦奎死后,各地的帮派老大纷纷落网,一时找不出新的领袖,幽灵组织一度溃散。
幽灵七十九号就是这个时候凭空冒出来的。
刚开始,坊间称他七九,陆拙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戚家的戚。
戚家要在陇港捧出个新的老大,取敦奎而代之,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需求。
但七九不按常理出牌,他以自杀式的手段,仅仅半年,征服了陇港的幽灵组织,成为了新的领袖,顺手端掉了炳文在陇港全部的窝点,给警方送了个超级大业绩。
戚家从z国,准确来说,是从赵家寨子出来的孩子,都以号码命名。
七九和拓鲁一样,背叛了戚家。
这样的人,一个“死”字已经写在了脑门顶,戚家不可能让他活。
但和拓鲁不同,七九极其狂妄,半点没有要躲起来的意思。
坊间传,七九是地狱使徒,曾经和一个帮派老大火拼,刀已经刺入他的心脏,他却还能笑着砍下对方的头颅。
对此,陆拙给了一个医学或者生物学上的解释,就是他的心脏长偏了。
否则,就真是见了鬼了。
但这不足以让陆拙害怕,陇港黑白混同并非朝夕,这种人能苟活于世靠的不是他手段有多狠辣残忍,而是他手里握着太多的惊天秘密。
随便拿出一则龌龊勾当,都能让陇港地动山摇。
七九要解决掉什么麻烦,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
有陆燕衡在上面顶着,七九不会动陆拙,顶多是让他这辈子说不出话,写不了字,把刚才看到的一幕烂在肚子里。
但是许流星……
只有死人嘴最牢。
思及此,陆拙猛踩油门,车速飞快,像离弦的箭。
街道两边的居民楼飞闪而过,化作一行行堆积在一起的错乱线条。
“陆拙。”许流星扶着安全带,温声道:“你把安全带系上。”
陆拙愣了一秒,猛点刹车,惯性推着许流星差点一头磕在了他的椅背上。
虽然头疼欲裂,但陆拙也还足够理智,他听话的系上了安全带,心情平静下来,扭头看着许流星。
“我送你去京平。”
“陆家在京平有套房,军区大院,很安全,你先去那里待几天。”
几天?
也可能会更长吧。
被“幽灵七十九号”盯上可真是糟糕透了。
“他是什么人?很可怕吗?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是拿我威胁你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陆拙像是没听到。
他回过头,重新启动了车子,把车速维持在了一个快而稳的区间。
等上了大道,灯火通明之后,他摸出手机,单手拨了个号码,然后把音量调高,随手扔在副驾座上。
手机“嘟嘟”响了好几声,接通了。
陆拙言简意赅,他对指挥人这种事儿信手拈来:“查个人。”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后,带着浓重的睡意,嘟囔着:“陆少又对谁感兴趣了?”
“江孟言。”
电话那头,叶安谨缓缓睁开惺忪的眼,不动声色地推开怀里的小娇人儿,音色倦懒:“查他什么?”
“查他明天要去哪儿,我借他人一用。”
叶安谨从床上坐起来,伸腿把小娇人儿踹下床。
女人醒了,趴在地上莫名其妙地看着裸着上半身的年轻男人。
不是挺爽的吗?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这男人,真难伺候。
女人皱了眉,拽下被子的一角把自己裹起来。
叶安谨抬手遮了手机话筒,张了张嘴,对那女人发出个没音的字:“滚!”然后垂下手掌,对着手机道:“他怎么招惹你了?”
“没惹我,惹了七九。”
“谁?”叶安谨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你聋了?幽灵七十九!”陆拙大声吼着。
坐在后排的许流星终于皱了皱眉,氛围有点怪。
叶安谨费力地咽了口唾液,伸手拽回被子,看着那女人一脸委屈的光着屁股走出了房间。
思绪很快回到“幽灵七十九号”,他颇好心道:“拙哥,江孟言和七十九的恩怨,你干嘛要去管啊?”
不是他怕事儿,但江家和那个七十九,显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平白无故惹一身骚,不是陆拙的作风。
陆拙暴躁道:“废话多,让你查你就查!”
叶安谨缓缓开口:“不用查,明天江筱卿生日,豪华渡轮晚宴,江家别的人不见得会去,他江孟言肯定会去。”
陆拙不再吭声,眼睛直视前方,略微侧首,对着许流星轻声说:“把电话挂一下。”
他不挂电话,叶安谨也不会挂。
“哟?拙哥,有情……”
许流星扯着安全带,够到手机,果断切断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陆拙低头看了眼手表,就是给车插上俩翅膀,他也没办法在送完许流星后,飞回陇港参加江筱卿的晚宴。
“我先送你去机场,买最早的航班,京平那边的住址你记一下。”
“陆拙。”许流星盯着他的后脑勺,“七十九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