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开始分割财产了？”陆拙挑眉，“许流星，别转移话题！”
敏锐地意识到两人要谈些隐晦的话题，春婶识趣地缩回脑袋。
“你要搬回去，可以。”陆拙意味深长地笑着，“我和你一起搬。”
许流星瞥他一眼。
这是非得把她绑在裤腰带上了吗？
陆拙口吻平和：“咱俩合作。”
“万事好谈。”他依然笑着，但神色颇认真，“相信我，陆家少奶奶的身份，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他说的话有他的道理，但，“……就两个房间。”
沉默了一会儿。
陆拙冷漠道：“让你室友卷铺盖滚蛋！”
“……”
“好吧。”双方各退一步，陆拙选择妥协，“我可以睡地上。”
“男人嘛！”他双手托着脖子，抻了抻肩膀，百无聊赖道，“生来就要担得起这世间各种各样的责任……”
话未落，人转身缩进了房间，尾音还卡在门缝中，虚虚地冒了个响。
什么鬼？莫名其妙。
许流星憋闷地喝了口水。
心情谈不上是好是坏，如果不是她知道陆拙的性取向，肯定就怀疑他对自己另有所图了。
但无论是虚情假意的恩爱情侣，还是意在言外的合作伙伴，她和陆拙，似乎都纠缠得太深了。
春婶刚把饭菜摆好，陆拙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执行力，很强悍。
他一分钟扒干净了一碗饭，然后电话拨给叶安谨，说要去贫民窟搞装修，急匆匆地出了门。
~~~
春婶走后，偌大的房子又空又静，陆拙没有电视机，许流星连个响也听不到。
书房门虚掩着，一整面墙都是书，全是专业书籍，找不到一本杂书。
许流星随便打开一本，都是晦涩难懂的英文。
书桌上摆着两只模样相似的马克杯，波西米亚风格，手绘花纹和线条看似凌乱，却又别具一格，颜色张扬而浓艳，颇具异域风情。
桌面上，笔记本还未及掩上，字迹潦草，像鬼画符，合起来的书页中夹着一张雕刻细腻的镂空金属书签，笔记直接往书上乱描着。
如果是考试，卷面分为负。
许流星摇了摇头，一脸嫌弃。
她退出书房，轻轻把门合上了，室内的暖气太重，灼得她有些头晕脑热。
又或许是刚苏醒的身体，还没完全适应透亮而清爽的世界。
落地窗外，落日余晖，暖光熠熠，给脚下的城市和远方的海浪勾勒着金色轮廓。
许流星不知不觉走到阳台上，被眼前景色深深吸引。
能再次清醒地看一眼这世界，她真的很幸运，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老天爷没有薄待她。
正想着，鬼使神差般，她撑着钢化玻璃的围栏，往楼下看去。
三十一层，高得渗人。
人像是悬空吊着，脚明明没有离开地面，却凭空有一种失重感。
一阵眩晕。
但又刺激。
心脏怦怦跳动，许流星莫名有点喜欢这种奇异的感觉。
和赵家寨子深不见底的悬崖又不同，地面的景色是清晰的，虽然楼下的树枝小得像一株草，行人也缩成一个点。
落日的余晖穿透树枝，斑驳的光影错落在一个人身上，许流星看到他时，他也正仰面看着她。
距离太远，近视眼其实看不清他的长相。
但许流星的心口猛地一震。
那人似乎勾了勾唇角，收回目光，长腿迈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大楼。
许流星飞奔着出门，立在门外的廊上，盯着电梯上的数字。
二十六。
这座高档小区，一层一户，只有输了密码或者录入指纹，才能去往既定的楼层。
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
许流星把目光挪到步梯入口，同样有着密码和指纹解锁的设计。
但是……
许流星走了进去，三十一层到二十六层。
区区五层楼，许流星走出了五万层的压力，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她心情很复杂，怕七九不是小桉，但隐约更怕他就是小桉……
~~~
二十六楼，一道长影倚在门边，许流星的脚步顿在最后一级台阶上。
周围静谧，步梯的声控灯很快熄灭，只剩长廊上柔和的中调光打在他的侧颜上，描画出一幅顶级骨相的优越轮廓。
他扭头看她，一层冷白的皮贴在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漂亮得直白又通透。
一张脸明明背光，却又自带了光。
表情仍是懒淡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大有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感。
许流星相当紧张，到底不如年少时勇敢，面对这种极致的美，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更重要的是，她心中的怀疑更浓重了。
实事求是的说，以顾成好的基因，真的能生出七九这个模样的儿子吗？
“……”两人僵持着，似乎谁也不想先说话，但七九对她没有任何耐心，终于冰冷地动了动嘴唇，“为什么救我？”
“你呢？”许流星反问过去，“为什么救我？”
两人的声音都很轻，步梯仍沉寂在一片昏暗中。
七九不语。
“本能。”许流星回答，也替他回答，“我也是。”
那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已经生出了爱护姐姐的本能。
步梯的灯光恰如其分的亮起，映出七九一张绝殊离俗的脸，白得几乎有些病态。
他在那一瞬间垂下长睫，似乎在回避明亮的灯光。
“你不舒服吗？”许流星不再犹豫，向他跑过去。
一时间，两人距离太近。
许流星的心脏猛地一滞。
七九低眸睨着她，呼吸拍在她的额上。
她敏锐地察觉到眼前人的虚弱，眉尾一抖，手不受控制地伸过去，手背扣在他的额头，烫得灼人。
他没躲开，但一双怒目刹时燃起熊熊烈火，像是要把人烧成灰烬。
许流星缩回手，淡定地盯着他，柔声道：“你发烧了。”
“吃药了吗？”
七九像是哑了。
许流星又问：“家里有药吗？”
……
七九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眸中的怒火正在飞快消散，木讷中，漂亮的人儿缓慢地摇了摇头。
许流星轻轻一笑，一双眼眸灿若星辰，映在他黑漆漆的瞳中，坦荡，热烈，温柔至极。
没有人这样看过他。
从来没有。
“……”
“我去买。”许流星退出两步，快步跑上楼，没几秒，又折返回来，眉眼弯着，问他：“你会给我开门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