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之后,陆拙和张今羽各自回屋,似乎都有很多事要忙,只有许流星闲得发慌。
坐在沙发上数羊,突兀地想起七九说的话。
当他妈都够了?有没有那么夸张?
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颜值,因为性格孤僻,甚至被造谣有精神疾病,在应该早恋的年龄,她都是一袭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所以确实也没有男生追求过她。
许流星心里闷闷的,不知不觉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看自己的脸。
冬季干燥,嘴唇起皮,脸颊上泛着白白的皮屑,还点缀着几颗小雀斑,一双眉毛野长着,说不上是什么眉形,给人的感觉是……粗糙?野蛮?跋扈?
那眼睛呢?
许流星睁大双眼,把她所了解的眼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像杏眼?但眼尾偏长,微微上挑着,并不似杏眼的清纯娇憨。
像丹凤眼?但又不似丹凤狭长,不笑时冷锐,笑起来也像一弯胖胖的月牙。
最后她实在说不上自己属于哪一种。
好在生来漂亮的卧蚕堆在眼下,还缀着一粒小小的泪痣,也能笑得很甜。
最出彩的是睫毛,上下都浓郁,扫着张扬的卷,自带眼妆,黑瞳和眼白恰如其分,黑得深邃,白得干净,像映了一片星空,璀璨,又极清澈。
而且,她的皮肤其实挺白,鼻梁也挺拔秀气。
许流星恢复自信心,自觉自己五官挑不出错处,略带棱角的骨相不说完美,却堆不上多余的赘肉。
不丑。
这样想着,脚步在不知不觉中挪到了张今羽的门口。
她敲响房门。
张今羽的声音响起,被门和墙隔绝着,几不可闻。
过了十几秒,门打开,张今羽穿着宽松的睡衣,已经卸下浓妆,露出原本的模样,像是刚睡着又被吵醒,但被打扰的人依然面带微笑:“流星,有什么事吗?”
许流星吞吞吐吐的:“我……没事儿,你要休息了吗?”她才想起,张今羽的工作集中在下午和深夜,上午一般是她睡觉的时间。
张今羽将她拉进卧室,房门上锁,她个子高,比许流星高出半个头来,垂眸看着她笑:“说吧,有什么事儿?”
“……”
“你可别跟我客气啊!”张今羽自顾自地坐回床上,“我都厚着脸皮住进你的爱巢了。”
许流星再次尬住:“我和陆拙其实……”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知道太多,或许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我其实想找你学习化妆。”许流星改口,“你能教我吗?”
张今羽愣了愣,随即噗嗤一笑,爽快地答:“当然!荣幸至极。”
她站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大箱子,放到地上打开,呈现出一个梯形的收纳格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化妆品和工具。
丝绒质地的笔袋打开,排列着大大小小,短短长长的毛刷……五六十把!?
调色盘打开,闪着莹莹光泽,色彩比颜料更丰富、亮眼。
各种精致又漂亮的瓶瓶罐罐很快摆满桌面。
许流星瞠目结舌。
张今羽支起一面大镜子,撸起衣袖,将长发随意的捆在脑后,“来,请坐。”她拖出椅子,对着许流星摆了个邀请的手势。
像是要酣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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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今羽从护肤开始讲,一直讲到了定妆,挨个向许流星介绍那些化妆品和工具。
当然,许流星几乎是一个字都没有记住,高中毕业后,她的脑子就慢慢生锈了,毕业近十年,腐锈得已经惨不忍睹。
在任何事情上都是白痴一个,只有在顾桉的事情上稍微留着点灵光。
实战开始。
或许是基于职业素养,张今羽先礼貌地夸了夸她:“你其实骨相生得很优越,尤其是这双眼睛,根本不需要再化妆了。”
“都说女儿随爹长,你爸爸一定很帅气吧!”
许流星笑而不语,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
“但你这皮肤,真的要好好保养了……女人过了二十岁就得认真保养了,不然会快速衰老的。”
“那么严重?”许流星不由得问:“那需要买一些什么护肤品?”
“那可多了!”张今羽低下头,靠近了她的脸,认真研究着,然后得出结论:“你是干性皮肤,易起皱纹,不过你的肤色很赞哦,毛孔也细腻,又没有痘痘,基础保湿和抗老就好啦!”
“东西呢。”她慢悠悠道,“当然是越贵越好。”
“一分钱一分货嘛!”她拿着剃眉刀,一边说话,一边修理眉毛。
许流星怕毛毛掉进眼睛,紧闭着眼,张今羽的呼吸拍在她的脸上,轻柔的,温暖的,还裹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甜甜的,“我拟个清单给你,你根据自己的需要再挑选适合自己的。”
许流星点头。
张今羽的指腹轻轻抵着许流星的下巴,柔声提醒她:“流星,别动。”
许流星乖乖等了一会儿。
“可以睁眼了。”
许流星缓缓睁开眼,野生的眉毛被剔成了清爽干净的模样,但依然保留着自然的轮廓,往鬓角的走势,有挺拔的倾斜度,眉峰的弧度上扬,眉尾微微拉长,看起来,克制,又冷静。
“你不适合柔弱妩媚的眉形,所以我保留了你原本的特点。”张今羽淡然开口,“你是很贵气的长相啊,如果参加晚宴,只要穿对礼服,不必浓妆艳抹,也定是碾压全场的存在。”
许流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参加珠宝展的记忆尤新,她当时几乎被贬得一无是处。
果然,夸赞之后紧跟着扎心的实话。
“但你的轮廓偏硬朗,眉宇跋扈,眼睛有点丹凤眼的感觉,这会让你看起来……”张今羽斟酌着用词,“颇具威仪。”
许流星自觉翻译成直白的语言:凶。
张今羽笑了笑,又说:“不过,你这双眼睛神韵俱佳,柔和了那种嚣张的气焰,这让你看起来很贵。”
贵?……
“抱歉!”张今羽抿唇一笑,“职业毛病了。”
许流星柔和一笑:“没关系。”
“对了,今羽,你是在做化妆师吗?”
张今羽从箱子里取出一条长长的线,漫不经心地答:“嗯,我在新鼓界给人化妆。”
“新鼓界?”
张今羽收起笑容,愣了一下,道:“别好奇,不是什么好地方!”
话罢,她拽着那条细线贴在许流星脸上,有点冰冰凉凉的触感,随着她的动作,脸上划过一阵轻柔的酥痒感觉。
后面的步骤,太复杂也太麻烦,许流星不太记得住。
甚至数不清楚张今羽在她脸上糊了多少层东西,最后映在镜子里的,是一张颇具故事感的脸,唇色带着一抹诱惑至极的玫瑰红调,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浓妆,像水墨留白,自有风韵,美得慵懒,美得随性。
许流星看呆了,半晌,才发自肺腑地称赞道:“今羽,你好厉害。”
被夸赞的人浅笑着:“是你底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