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转身,走出两步,又回眸,态度温和,却冷漠地拉远了两家的距离:“杜家家事而已,不劳烦陆家了。”
是提醒,更是警告。
陆家的打手都是精训过的,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那人身边跟着的六人,浑身肃杀之气,不用猜也知道绝非凡类,陆家的打手在他们面前,实在不够看。
秦叔不由得退后两步,陆拙却跟了上去。
面对那人相当不友好的目光,陆拙满不在乎地弯了弯唇:“你是要赌许流星是认你这个家人,还是认我这个家人吗?”
那人不语,表情很淡,但也没有对他做什么。
见状,陆拙也没回头,只是伸出手向秦叔挥了挥。
胥山北边树林,乱丛无人打理,无路可走。
六人打前阵,步伐快而沉,直往深处而去。
脚步停下,所到之处无异常。
那人拨开杂草,探手摸在地上,抬头,环顾一圈:“找!”
六人立即行动,果断的执行力,搜寻的手法,敏锐的动作,绝对不是野路子出身的杀手能有的水准。
燕筑南庭……
陆拙叉腰而立,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他帮不上忙,心思自然而然到了别处:“你知道我叫陆拙,那你是谁?”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回答得很耿直:“段胥山。”
段胥山。
胥山?……
好吧,闻所未闻。
段胥山显然也无心情跟他侃侃而谈,好在那六个大哥速度快,地道入口很快被找到。
扒开野丛和刺荆,底下泥土潮湿,虫蚁见了光,四处逃窜。
挡板上了锁,段胥山一根钢丝捅进去,左右晃了两下,大锁刹时落在掌心,被他随手抛开。
厉害!
陆拙暗自赞叹。
挡板很重,两个大哥合力,才把它搬开。
地道里面漆黑一片,一股瘴味迎面而来,熏得人头晕。
陆拙一鼓作气要往里跳,被段胥山一把抓住,温和的调子在他耳朵吹冷风:“你在找死吗?”
一时着急,竟没了常识。
陆拙怅然一笑,来不及反驳什么,一只防毒面具被塞进怀中。
“前面有段路没有透气孔,就是为了毒死你这种没脑子的东西!”段胥山没好气地说,“真不知道她看上了你什么。”
陆拙嘴角抽了抽。
两人先后跳进地道,另有四人紧随其后,其余两人驻守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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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山的地道,倒不似赵家寨子那种野路子来的,乱七八糟又乌烟瘴气。
除了最开始的一段路漆黑阴冷,溢满瘴气,里面的路修得宽阔又大气,瓷砖铺满,壁灯通透,要说是连通一个帝王陵墓的甬道,陆拙也信。
地道支路复杂,但段胥山熟门熟路,约莫半个小时,六人到了连接着酒窖的出口。
要不怎么说,杜铭德动一动手指,陇港都得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呢?
这哪是酒窖,这俨然是个放酒的地宫。
灯光辉煌,一路往外,任何一瓶酒都是上了年份的佳酿。
面具大哥们先出去探查情况,段胥山和陆拙待在酒窖里。
等得无聊,两人之间亦无话可说,陆拙随手拿起架上的一瓶酒,陶瓷瓶子,纹路古朴,花样细腻,精致极了,他掂了掂重量,打破地窖的静:“这不会是什么五十年的沉酿吧?”
段胥山虚晃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
他实在忍不了陆拙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所以,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五百年的。”
陆拙:“……”没被吓到,反而笑了,“这还能喝吗?”
“谁会在乎里面是什么?”段胥山也笑,眸里闪烁的尽是些看不起人的冷光,“我是说这瓶子是五百年的古董,还是御赐的呢!”
陆拙自然不信,他翻出瓶底看一了眼,然后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将其摆回原位。
段胥山笑得更狂妄了,虽然没出声。
但突然,拐角处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一声巴掌清脆砸下。
两人立刻躬身,酒架酒缸遮掩了他们的身影,自然也能遮掩别人的身影。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死在十八岁!”女声温柔,因为压着怒意,显得清沉,挟着哭腔,带点委屈。
“够了!”男声有些不耐,但依然克制着脾气,“你当杜铭德和杜子怡是什么好人吗?”
“阿诚哥!”女人声音发颤,几乎是恳求,“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呵……”男人惆怅地叹了一声,“今夜之后,我送你离开z国,你就当……没认识过我……”
一男一女在吵架。
不算吵架。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这样的两个人,就算再矛盾,也是吵不起来的。
这两人,陆拙再熟悉不过。
江孟言。
江筱卿。
而在两人的纠缠中,段胥山已经悄然挪动了脚步,离两人一步之遥……
江孟言察觉到身后异常,警惕回眸,却被一双娇软的手猛然扳回,不及反应,一个生硬的吻落在唇上。
他懵了,但就懵了短暂的一秒,然后回应给她,小心翼翼又难以自持的,更炙热的爱……
更激烈的画面陆拙还没欣赏到,段胥山长腿一迈,横掌砸了过去。
江孟言应声倒下,江筱卿抱住了他。
真,不解风情。
段胥山收回手,睨着两人,不急不慢地评了句:“小丫头反应挺快。”
“能不能不杀他?”江筱卿垂眸,指腹贴在江孟言的眼角,一脸郁色,重复着那个问题,“能不杀他吗?”
仰面,温婉的眉眼,表情淡极,只有眼泪静静淌,楚楚惹人怜,她哀求着:“三叔……”
段胥山移开眸子,“啧”了声,终于应她:“我如果想要他的命,这随便一只瓶子不比我这手好使?”
这下换陆拙有点懵。
三叔?
三叔!
杜铭德不是人间情圣吗?
怎么又冒出个儿子来?
但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陆拙缓缓起身,笑呵呵地向江筱卿打了个招呼。
沉默须臾,江筱卿恢复平静,她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徐徐开口:“流星在八楼。”
“人被调走了大半,宅子里剩了不到十人……但他们有枪。”
“监控被关掉了,保安之中出了叛徒,但有些是被蒙蔽了。”
“事发突然,榕树林里的东西恐怕已被转移……”
江筱卿一边引着两人往八楼走,一边诉说这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