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游乐园,不但各种有趣的项目排着长队,女厕所更甚。许流星不好意思一直霸占位置,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来了。
厕所前面的树下立着一个人,站得直,但腿部的问题让他看上去有些懒散。
“怎么没去玩?”许流星走过去。
她已经脱下了许骆的外套,转而系在了腰间,游乐园里很多这样打扮的,男男女女都有,也不突兀,只是委屈了许骆这件摸上去不怎么便宜的羊绒针织外套。
七九瞥了一眼:“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就是把裤子弄脏了。”许流星淡然一笑。
脏了就脏了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七九不理解,他们这样的人,身上几乎就没干净过。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许流星想到他的腿,还有他身上的伤,过山车这样的运动,说到底还是太剧烈了。
“没事。”七九回答。
许骆也回来了,裤子没买到,倒是端了杯热乎乎的红糖姜茶。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了许流星一模一样的问题,一字不差,“裤子没买到,纪念品超市只有上衣。”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种大型游乐园,各种措施都到位,水上项目有提供全包裹防水服,再不济,还有浴室和烘干机,所以没有裤子卖也属正常。
许流星点点头,两人之间的那点迷之尴尬不知怎么就荡然无存了,她像是回到了六年前的状态,顺手接过那杯红糖水:“那得委屈一下你的衣服了。”
“不委屈。”许骆笑了下,勾指给她额头来了一颗小板栗,挺开心的样子。
“我们先去餐厅排队吧!”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下午就去一些轻松点的项目,这附近有海洋馆,每天都有海豚表演,中式园林那边还有戏剧演出,能泛舟游湖吃茶赏花。”
动物表演自然是不能看的,拓鲁说过他们是从兽场活出来的孩子,后来许流星问过陆拙,什么是兽场。
其实他也不大清楚,但隐约能猜到,是供富豪们消遣的游戏,在地下黑市里流通,类似生死赌局,极尽凶残与暴力。
许流星小时候看过街头的动物表演,表演团巡回演,有时候一年才会来一次小镇,每一次来,小镇居民都热情高昂,觉得很有趣,但她在那份欢声笑语中却感受不到任何快乐,似乎枷锁下绝望的眼睛,只有她一人能看见。
拓鲁和七九就是从那种地方逃出来的吗?不,只会更血腥和残忍。
偌大的游乐园,餐厅分布在好几个区域,这边集中了游乐园里大部分的刺激性项目,自然人山人海,好在许骆英明,提前来取号排队。
三人坐在湖边的凉亭里,眼前是一片粉蓝色城堡,阳光正好映下来,比胥山上的更梦幻,很多新人借景拍婚纱,有自发的cosplayer,也有游乐园安排的角色扮演,甘愿为他们做绿叶。
摄影师也卖力,有一位直接踩进了湖里,半个身子都在水下,小助手端着风机,惊起湖面的粼粼波光,就为了拍一对新人与湖光中他们曲折的倒影。
立意倒是不错。
“这得花不少钱吧?”许流星看着他们,看愣了神,不知怎么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不贵。”许骆喝了口水,扫了一眼,表情很平静,“外景拍摄一般比棚拍贵,但也分场景和摄影师,不难分辨,看新娘的婚纱和摄影师的相机就知道,婚庆公司有一站式服务,把婚庆酒宴也囊括进去,这种普通的,十万以内。”
许流星点点头,有些惊讶:“咦,你居然懂这些?”
许骆喝了口水,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你觉得我为什么懂这些?”
两人好容易缓和的关系,似乎又尬住了,许流星撇开脸,嘟囔了一嘴:“你闲出病了。”
“我这么多年,就没休过假。”许骆听了个清清楚楚。
许流星:“……”就挺后悔自己提这一嘴。
“我就想着,虽然她从未要求过,但我一定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戒指,婚纱,酒宴,仪式,别人有的,她……”
“许骆!”许流星打断他,也顾不上身边木头人一样的七九,“是我对不起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已经过去了。”许骆也撇开脸,一句话说得小声,但也清楚,“是我对不起你。”
来自天才的骄傲,让他习惯默默承受并处理好一切。
所有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的,他对自己的智力和执行力一向自信,唯一没想过的,就是许流星会不告而别……
好在没过几分钟,餐厅广播响起了他们的号码。饭菜刚上齐,梁霄和安静也带着朵朵回来了,时间都是掐得刚好的。
小孩子的嘈杂很快扰乱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到下午的行程。
几人先后玩了旋转木马,碰碰车,小飞机,空中飞船等,都是些趣味性也不刺激的项目,除了让人有些晕,倒也没有任何不适。
安静负责给朵朵拍照,没怎么参与。
玩闹了一整天的小姑娘累极,在摩天轮上睡着了,软软的小脸塌在梁霄的肩膀上,口水湿了一块,但他乐在其中,眼中只有宠溺。
几个成年人都很安静,不想吵到她。
摩天轮建在高处,转到最高点时,可以俯瞰城市大片风光,这里离坤衡国际不远,但高楼林立,把那四个金色大字遮挡住了。
听说,摩天轮转到最高点,许下心愿,可以成真。
换做以前,许流星一定会祈愿顾桉平安,但如今又更贪婪了,她还想看他娶妻生子,幸福一生。
正想着,摩天轮停下了。
广播通知,是正常的临时停机,请游客朋友不要惊慌。
朵朵被惊醒,趴在玻璃门边往下看,梁霄紧拽着她的小胳膊,像是怕玻璃碎掉。
故障只持续了几分钟,摩天轮缓缓启动。
一切步入正轨,但许流星却有了些患得患失的不悦之感,那个突然的故障,就像老天爷在警告她什么。
心愿自然不敢许了,上天会惩罚贪得无厌的人。
许流星回眸看着七九,他的表情始终如一,那就是根本没表情,帽子给他的上半张轮廓镀上了一层淡薄的阴影,阴影之下的眼睛不关心任何风景。
平安就好。
老天爷,求你了,平安就好,别的,她不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