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陇港有一周了,胥山一直没有来消息叨扰她。
她也尽量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归家已经有些晚了,老夫妻吃罢饭后便去散步,把她的份留在了灶房里。
打开锅盖,还有热气升腾,原本夏季喜好吃凉,但许流星是个药罐子,她也有自知之明。
端了馒头和稀饭到小院,太阳还未落山,天际透着朦朦胧胧的昏黄光线。
未合拢的木门吱啦响了声,她远远地隔着门缝往外看,像是有黑影闪过。
许流星扔下碗筷,从墙角抄起木棍,警惕地往门边靠近。
应当不会是坏人,杜子怡安排了至少两位数的保镖护她周全,别说是个可疑的人,就是只可疑的苍蝇也飞不进她的视线范围。
门推开。
耳侧声音淡淡地响。
“一周了。”
咬字是轻极了的,但调子里却藏着说不尽的哀伤。
“我一直以为你在胥山。”
许流星和七九对上视线,她下意识地想要抱抱他。
“我没事,是想身体好一点再告……”
不由分说,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用凶猛又柔软的呼吸堵上了她的嘴。
但也只是堵上了而已。
什么都没做。
或许是不会?
手中棍子砸在脚边,滚了两滚,没了动静。
许流星在那瞬间翻涌出无数种情绪,她伸手,软软地缠到他腰间。
明显感觉他震颤了一下。
然后控制着她手腕的手莫名收紧,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腰,一寸一寸地释放压力,但又不敢太用力,她太瘦了,像是会被他拧断。
他这双手,从幼年起就在学习怎样拧断对手的脖子。
却从未有人教过他该怎样去拥抱、去探索心爱之人。
很烦。
绵绸衣物软软糯糯的,隔着那层布料,她的柔软,他的滚烫,都在这渐渐沉寂下来的昏黄傍晚,暧昧到一种过分极端的程度。
呼吸更乱了,甚至要窒息了,唇瓣自然而然分开。
她没有做任何索求,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对他的欲望。
七九垂眸看她,还润着潋滟水光的唇颤了颤:“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
许流星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慌忙踮脚捧住他的脸,手往上滑动,指腹轻轻落在眉梢,缓慢地抚平那道细微的褶痕。
可除了一个没有任何分量且完全无法让人信服的否定,她再搜索不到更恰如其分的措辞。
看到他出现,她其实不算开心,只是本能地为这只被刻意遗忘的小刺猬而感到委屈,她也心疼,总之,挺复杂的人格成分。
她是挺勇敢的,也离经叛道。
敢爱敢做,半点不循规守矩。
但论寡淡无情,好像也是天下无敌的。
七九等着她的解释,不解释也可以,随便用什么温柔的话搪塞他一下就行。
可只有良久的沉默。
天之将黑。
她眸里的色彩更淡。
他的手掌轻抚上她的脸颊,压抑着哀伤试探:“你不爱我了吗?”
许流星在错愕中更觉心虚,他的手心好像真的不那么过分挠人了。
可让七九震惊的是,在这种时候她居然能一本正经且过分理智地告诉他:“小九,爱是个很沉重的词,我……”
爱他这件事,在心里可以想千千万万遍。
说出口,就成了承诺,成了烙印,成了桎梏。
成为一种贪婪,一种奢望,一种不切实际的……梦想。
七九再次把她揉进怀里,好像很生气,在极力克制自己怒火。
低头。
鼻尖往下梭巡。
凉凉的,若有似无的,轻轻蹭着她的脖子。
细腻又柔软的皮肤,好像有很甜的味道,还有从胸前那抹缝隙里溢出的缕缕温软香气。
再往下,却不能了。
他感受不到她的情欲。
她好像把他当成了一只流浪狗,用慈悲心感化他,但其中的爱有没有,有多深刻,却说不好,只是需要时投喂一点粮食,摸一摸,抱一抱,亲一亲。
“姐姐,我没有长出尾巴,但我有在乞求你的怜爱。”他的鼻尖紧贴在她的脖子上,叹出一口好像非常绝望的气息。
“小九。”许流星不知所措地叫了声。
两人靠着墙,这古老的土墙若在这一刻坍塌,将两人活埋其中。
好像是一件美事。
七九神色凄惨又痛苦,好像在与黑暗中的恶灵缠斗厮杀,但许流星是看不到的。
她轻轻将手贴在他弯下去的脊背上,汗水完全浸透了衣衫,甚至还有微微的战栗,她在尽力地踮起脚尖,心疼地上下抚摸,在他耳边说:“小九,别这样弓着腰,会难受的。”
她的声音不算美妙,夹着一层薄薄的沙,像绿豆糕。
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拼命找回理智,接受了全部。
是他贪得无厌了。
神明亲吻众生,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将她据为己有。
七九缓缓站直,隔着距离看她,双眼通红,泛着水光。
许流星一阵恍惚,心里的滋味更怪。
她怎么就把小刺猬惹哭了呢?
她在那瞬间感觉心脏被扎出无数个小孔,泄了这些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阴恶之气。
她不该笨到为了区区半个燕筑南庭而委屈她的小刺猬分毫。
许流星双手还抚在他的脖子上,夹着哭腔,勉强笑了笑,“饿不饿呀?吃不吃馒头?”
七九看了眼院子里的小桌板上的大馒头,皱了眉,“你刚才说,是想身体好一点再告诉我?其实是一辈子不打算告诉我了吗?”
“……”
他轻轻把她推开,径直进了院,目光冷冷地盯上了篱笆里围起来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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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是会杀鸡的,但不会正确杀鸡。
手起刀落,鲜血狂飙,鸡头落地。
许流星在屋里,回避着血腥场面。
但老夫妻散步回来,推门进来,被这情景吓得要突发心脏病,抡起门边的棍子就要上前。
七九扔了手里的鸡,满脸血的盯着他们,模样是说不出的阴森吓人。
许流星不得不出来调和。
结果那只断了头的鸡居然站了起来,扇动着翅膀围着小院跑,鲜血撒了一地,把许流星吓得魂飞魄散,老夫妻也是尖叫着抱成一团。
好在那只鸡跑了一圈后轰然倒地,便再也不动了。
一场诡异的小插曲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