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长脖子,眯了眯深邃的黑眸,“要不你掐我一下,看看是不是活人?”
许流星当然没真的掐他,反而弯了眉眼“吧唧”在他雪白的脸蛋上映了颗红艳艳的桃心。
七九的心脏,早在他今夜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经跳累了,此时已没力气摆出更激动的表情。
但还是滚了滚喉结。
许流星又勾着他的脖子,心怀不满地往他喉结上浅浅啄了下,留下一个颜色稍淡的扁扁的桃心。
“九哥,你有点冷淡哦?”她扬了扬根根分明又精致大气的眉毛。
七九低头看着她,不说话。
许流星又问:“怎么来这里了?”
七九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小声在她耳边说:“我来看自己的新娘子,不可以吗?”
“可以。”许流星勾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缩,腿一抬,裹着婚纱跪在沙发上,跨坐在他的腿上,低眸看他,“新娘子好看吗?”
“新娘子哪有不好看的?”七九敷衍地开口,双手缓缓上移,虚虚地扶在她腰间。
“那亲一下。”许流星侧脸过去。
七九犹豫了下,浮光掠影地碰了碰她的唇,然后撇开脸,微微皱了眉。
她好看得比罩着金光的神仙还晃眼,他怎么敢随意触碰?
许流星看他反应奇怪,迟疑了下,心疼地问:“腿疼了?”
虽然也有,但是……
七九更觉得奇怪:“很明显?”
突然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许流星没回答,只是从他怀里钻出来,随意地拢了拢这价值上亿的婚纱,便跪在了地上,看着他的膝盖说:“姐姐给你揉揉。”
“你先起来。”七九伸手来抱她,“地上凉。”
“哪里凉了?”许流星无奈地笑,边说边撩开他的裤腿,“且不说这里铺了地毯,只是这裙子都有好几层呢?”
七九收回手,神色复杂地放低了声音:“星星,真的不能让我跟着你吗?你看,我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守在你身边,我会把自己藏得很好,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许流星轻柔按揉的动作停顿了下。
她甚至没发现,在七九说话时,她的呼吸生生窒住了,一种缥缈又剧烈的疼痛密密麻麻地攥紧了她的心脏。
眼睛和鼻子都酸得厉害,此刻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强迫自己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他:“小九,如果你没有遇见我,那现在会在做什么?”
七九轻轻一晃。
“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她继续按揉的动作,温暖的手掌温柔至极,可语气是那么坚定却又那么冰凉,“姐姐永远是你的后盾,也将会成为你更强大的后盾。”
话音刚落,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许流星一慌,立刻起身,挡在七九身前。
裙摆大而蓬松,而新娘子惊艳无双,一双星眸迥然有神,却又万分警惕。
许骆凝望着她,怔了神,灯光下她无比耀眼,如星,如诗,如画,更如梦。
这是他的新娘。
他敢肯定,这世间不会再有比她更美丽的新娘子。
可眼睛往下一扫,便轻轻松松看到了一只抓着她葱白手腕的大手,骨节分明而伤痕斑驳。
很丑的一只手。
沙发旁边,还立着一只冰冰冷冷的金属假肢。
许骆反手锁上门。
七九也轻轻把许流星往旁带。
但她仍是倔强地堵在两人之间。
再次见面,他们已是剑拔弩张,分外眼红的情敌。
许骆皱眉叫她:“星星,过来。”
七九攥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冷冷地替她应:“星星不是你可以叫的。”
许骆嗤笑一声,不甘与愤怒同时上涌,顷刻间击溃了他的理智和涵养。
他咬牙恨声质问:“那谁可以?你这种连个名字连个身份都没有的脏东西吗?”
他怎么舍得把自己守了十年的珍宝拱手让给这样一个狼狈而残缺的家伙?
何况还是一个被不知道多少人玩弄过的,不干不净,不清不白的脏东西。
在苦洲渡时他忍下了,一遍又一遍劝说自己。
只要许流星开心平安,哪怕往他心口砸刀子,他也受得住。
可清清楚楚地目睹两人的亲密,他明明白白地发现。
他根本就做不到。
许骆盯住许流星,表情森冷地开口:“星星,你猜我如果现在打开这道门,他今夜能不能活着离开胥山?”
许流星心里咯噔一下,挣脱开七九的手,侧眸小声说:“小九,先穿上假肢。”
谁都可以,她唯独不希望他落魄的一面被许骆这样的天之骄子看到。
一口一个“脏东西”的人上人,她没法指望这种家伙能生出半点慈悲心。
七九犹豫片刻,然后听话地捞起假肢。
许流星抖了下裙摆,确保把他遮挡得严严实实。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她才重新看向许骆,接过他刚才的威胁沉声道:“许骆,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威胁我听够了。”
“大不了两具尸体给你,我做人可以,做鬼也没遗憾!”
七九拉了拉她的手腕,温声哄她:“星星,别胡言乱语。”
许流星突然哽咽,眼眶迅速泛红,垂眸看着腕上那只枯瘦的大手,另一只手抚了上去,“回望帝春吧,要听陆拙的话。”
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他的手掰开,忍痛作出承诺:“乖,姐姐欠你一个身份和一场婚礼,会用一辈子来还你的,这次我决不食言。”
许骆看着两人之间温柔缱绻的小动作,听着许流星对他哽咽又真诚的誓言,勾唇好笑道:“你当这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怎么?”许流星飞快地抬起头,像只护崽的鹰,眸光锋利地瞪他,“婚礼还没办呢,胥山就已经姓许骆的许,而不姓杜流星的杜了吗?”
她边说边往他的方向走,又径直越过他,开了门锁,脚步停在他旁边冷冷道:“走吧,去找司仪。”
许骆盯着七九,他皮肤冷白,那张扬的痕迹落在他的脸上和喉结上,难看而刺眼,瞬间给两人之间烧了把无声的火。
七九双手紧握成拳,脸上的温柔乖顺消失得不剩一缕,也咬着后槽牙盯他。
两人不知谁才是猎兽的弓箭,而谁又是跋扈叫嚣的猛兽。
总之,抢占地盘这种事,恐怕只有生死才能分出输赢。
许流星打开门,从前厅传来的音乐和欢笑声汹涌窜进耳朵,她拉住许骆的胳膊。
隔着一层昂贵又重工的婚服面料,她依然能感受到里面血脉贲张的怒意。
“逢场作戏而已,许先生可别太嚣张。”但她完全不介意在他的火苗上再浇点油,“鱼死网破的戏码,我也不介意和你多演一场。”
许骆无奈至极地垂了眸,她就是算准了他拿她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