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孟今章没回来,不止他没回来,院子里其他俩个也都是早早的就出去了一直没见人影。
而且第二天院子里的小学生也没去上课。
不管外面的局势多紧张,对于小孩子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大人该上班的上班,留他们在家里,年龄相仿的很快就熟悉了,打闹成一片,家前门后的你追我赶。
看似宁静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云安区到省城有两百公里的山路,需要坐火车才能到达。
孟今章不止一晚上没回来,第三天下午回来送了些东西给菖蒲,歇了一晚上叮咛了她几句又匆匆走了,随后就是早出晚归。
因为最近实在太乱,很多部门企业都因此瘫痪,学校更是首当其冲。
钟楼爆炸事件彰显着双方的斗争已经到了丧失人性的地步。
向进东派出军分区的人强势压制,暂时停火。
安云区先前闹革命的人在省签订大联合协议,确定由军队、干部、群众代表76人组成云安区革命委员会。
不管是委员还是常委或者副主任,造反派的名额都占据大半。
随后云安区各革命委员会成立。
六月初,联新派、统临矿分别在《云安日报》发表声明,表示坚决执行两个布告的指示,停止武斗,解散武斗团体,彻底上缴武器。几处工厂也努力复工,结束了这几个月以来因造反派冲击导致的全面停产。
专区革委会下设办事组、政工组、政法组、生产组4个大组,各大组分设若干个小组,办理原地委、专署各工作部门的业务。
六月上旬最后一天,云安区革命委员会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研究部署停止武斗、恢复秩序工作。
驻云安部队指战员宣传队深入各厂矿、企事业单位,帮助各单位建立委员会组织。云安军分区内建办公室更名为“云安区革命委员会内建办公室”,由革委会副主任孟今章负责。
但是学校还没正式复课。
总跃跃欲试的想去外面参加运动的陈家姐弟被勒令在家不许出门,连柴火也不许去砍了。
院子里大的小的闹腾起来倒是热闹的很。
活灵活现的表演着外面两大派系之间的龌龊。
菖蒲闲来无事就在外面做针线,顺便看热闹,倒是很快就跟院子里面的大人小孩混熟了。
随后就听见有人在问:“请问孟今章孟副主任家是哪一家啊?”
菖蒲猛然转脸,这声音——
这说话的腔调,跟孟今章如出一辙。
只见院子下面的路口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有二十七八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志,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穿着军绿色背带裤穿着格子衫,看着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身上背着好大的布口袋,手里两手不空提着东西,在朝这边看。
菖蒲放下手里的针线有些紧张,心里砰砰乱跳。
又怕自己猜错了,没特别的往跟前去。
这会儿外面的情况到底什么样子的她并不是很清楚,只能从孟今章带回来的消息里面分辨一二。
警惕心不能没有。
站在院子口上应了一声:“这边就是孟今章家,请问你们是?”
短发的女同志还没开口,小姑娘就脆生生的回答:“我们是从首都来的,我叫孟月宁,这是我妈妈许清华同志。你是我三婶吗?”
菖蒲心里那一点点自己都觉得不太实际的猜测这一刻成了真,张了张嘴半天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二嫂吗?”
“哎!”
许清华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媳笑了笑,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柔和之气,人如其名,满身清华。
菖蒲就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忙不迭的上前去帮忙拿行李。
许清华没让她伸手:“别弄别弄,有点分量的,到地方了就好了。”
说着一手一个口袋到了院子里。
菖蒲还是给接下来都拿去了堂屋放在了桌子上。
她是真的没想到首都那边会来人。
毕竟眼下到处都这么乱。
孟今章也没见说,可见也是不知道的。
头一回见孟今章家里人,菖蒲真的许久都没这么紧张过了,先去给倒了水让她们喝。
“这个一个是崭新的没用过的,一个是孟今章的。”
孟月宁用的是孟今章的那个茶缸子,喝了一口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眯了眯:“好甜啊,三婶,是蜂蜜水吗?”
“对,蜂蜜,是原来我在基地那边山上割下来的野蜂蜜。”
说着,打量着这小姑娘,问她:“你几岁了呀?”
“我六岁了!”
菖蒲转脸跟许清华讲:“我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漂亮这么聪明的小姑娘。”
许清华捧着缸子喝了两口:“别夸,一夸她她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我是真的有些意外,路上好不好走啊?现在哪里都乱的很。”
许清华道:“不好走,我们是跟着爸坐飞机到这边省城军区的,然后搭的军分区办事的车到云安,那边的同志说你们住在这一片,把我们送到路口上,我们就走了这么几步。
要是自己坐火车,我带着她肯定是不敢出门的。”
说完,抬眼打量着这个院子。
菖蒲不是个内向的,但是这会儿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许清华,在打量完了这个院子之后看着有些无措的菖蒲又笑了笑:“我们是一家人,你不用这么紧张。
原本你生孩子坐月子,妈一心想着要来,但是家里的情况老三多少也跟你说了,她走不了。”
“她,跟爸还好吗?”
“还好,爸在军部,忙是很忙,但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算是最安全的,妈在政治部,这几年都不是很好,工作特别难做。她说过几次,她年龄也不轻了,找机会一定要退下来。但是这一次运动来势汹汹,她哪怕暂时停职也不得安生。”
菖蒲又问:“那你跟二哥呢?”她听孟今章说,老二两口子可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做教育工作的。
“我们也还好啊,你二哥也要来这边了,不过没跟我们一起。我们俩性质不一样,我是来照顾你坐月子的,他是来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