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这一出去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坐下来之后朱慧芸就开始叹气:“那年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给糟蹋成了那样子。”
首都这边这会儿冷,尤其是最近几天像是又要下雪,阴沉沉的见不到一点太阳,出门那个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刮的人肉疼,可是比起再往北一点的地方,这儿已经算是比较暖和的了。
再往北这会儿已经开始猫冬,轻易都不出门了。
钱嘉和从头年病了一场之后开始,之前健康的身体就一去不复返了,隔三差五的说发烧就发烧,等听到咳嗽那就已经严重的很了。
一病起来上吐下拉什么都吃不下去。
一年时间,孩子折腾的整个的都脱了型,那脸小的,下巴尖的都只剩下骨头了似的。
农场那边的医疗水平有限,总体来说还是非常落后的,这也是为什么钱华庭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调岗的原因。
首都这边的医疗水平远高于其他的地方。
如果工作不调动过来,那么他们夫妻两个势必要有一个人停下手里的工作,专门陪着这一个孩子。
还有一个,要么得自己照顾自己,要么就得送回青岛老家去。
孟舒音不愿意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钱华庭也不愿意。
他跟孟舒音就这两个孩子,无论如何也是要带在身边。
回来的时候,一路上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受一点寒气,谁能想到到了傍晚的时候,又咳嗽起来。小脸烧的滚烫,钱华庭什么都没顾得收拾,赶紧把孩子往医院送。
昨天晚上两口子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上。
孟先念跟朱慧云先是去了住的地方,只有钱亚茹自个儿在家。钱亚茹这会儿也还不大一点儿,到了陌生的地方,空荡荡的一个院子,什么都没来得及收。
小丫头一个人在那里边写作业边往外面看,眼泪吧唧的别提多可怜了。
听她说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去了医院一直都没有回来。朱慧云心疼坏了,忙不迭的带着去外面吃了个早饭,然后又给大人孩子买了吃的,找去了医院。
随后孟先念让警卫员联系了军区医院这边,把孩子给转了过来。
一直等到情况稍微稳定一些了,老两口才回来。
本来是想把钱亚茹带过来的,结果那丫头死活不愿意,非要守着弟弟一起。
常菖蒲问了一声:“医院里的大夫有没有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什么感染性感冒?我们也不懂这个,但是听起来很严重,不好治啊!”
“这会是情况稳定下来了吗?还在医院里继续住着吗?”
“肯定是要在医院里继续住着了。烧是退下来了,守了几个小时也没见再反复。也没再吐了,但是大便一直不利索,喝点水都会往外拉。”
菖蒲微微蹙眉。
缓了缓,朱慧云站起来,到厨房去跟王重光说了一声,让多煮几个人的饭,回头要给送到医院去。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得吃饭才行,不能小的还没好,大的先熬垮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这个事情朱慧云都没有多少胃口。
虽然说孩子她没带在跟前没多少感情,但是孩子他妈那是她的孩子。看着孟舒音不好过,她当母亲的心里也难。
吃完饭之后,菖蒲喊的孟今章一声:“要不然过去再看看?转到军区医院了,你这个当舅舅的不过去看一眼也说不过去。”
孟今章点了点头,看着她:“跟我一块去?”
“行,一块去一块去。”说完出去跟朱慧芸说了一声:“妈,您帮我看着天冬他们,到点了就让他们进去睡,我跟孟今章去军区医院那边看看。”
朱慧芸有些意外,随即忙点了点头:“行,你们去吧。”
她对菖蒲特别的信任,总觉得好像菖蒲去一趟孩子就能好了一样。
孟今章穿着大衣,戴个手套把自行车推了出来。菖蒲给他拿了一个大围巾,出门就往他脸上一裹,整个人就只留了一双眼睛都在外面。
孟今章跨在车子上哭笑不得:“你这样我还能看到路吗?”
菖蒲用手给他往下拉了拉:“还是裹严实一点好,骑车冷得很。”
“还不如给警卫连那边打电话,然后开车过去。”
“得了吧,都这会了,别折腾了,谁不累啊。”
孟今章其实是故意的,冷是挺冷的,但是骑车子跟开车那是两码事,感觉不一样。从回来首都之后,他就没有这样骑车子带他们家菖老师出去转悠过了。
寒风吹的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起又落下。两边的路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亮,在寒风里,叫夜间行走的人心中又多了几分暖意。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跟我一块去医院呢。”
菖蒲呵呵了一声:“在孟部长的眼里,我就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那不是。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都很纯粹。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分得清清楚楚。想做的,无论如何都会努力去做。不想做的,别人再勉强你也不愿意去做。”
“不是那样的孟今章。想做的,不是去努力做就能达成所愿。首先得自己有了能力,其次还得条件允许。
不想做的就不愿意去做,那也得有那本事和底气。
我的条件我的底气你知道是什么吗?”
孟今章飞快的往后看了一眼:“是什么?说说看。”
“当然是孟部长你啊。”
从我跟你认识到现在,每一次的机会,看似都是我应得的一样。其实不是的,都是你在帮我争取。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是谁呀?就算没有当初那事儿,我不会流落在外面,那也是在生产队做个赤脚大夫,庸庸碌碌的过完这一辈子。”
菖蒲最大的优点不是脾气多好,也不是医术多好,而是有自知之明,看的清楚。
从进炊事班,随后变成卫生员,然后再进卫生院做了一名真正的大夫,再到地区中医院,最后来首都进修。桩桩件件,哪一样都离不开孟今章。
“人跟人都是互相的,有时候过分的坚持原则也不是什么好事。偶尔还是要破例。那我现在为孟部长你破一次例也没有什么关系对吧?”
孟今章开始低声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声,一只手扶着车把踩着自行车,一只手伸去后边去捏她的手。
腊月这个晚上的风再冷天再寒都压不住他心中的畅快和欢喜。
他想着,他们家菖老师不愧是当老师的。不只是医术好,这张嘴也好。要是愿意哄人的话真的是哄死人不偿命。说的每一句话,看似平平淡淡,但是都能甜到你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