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貌，她问了徐思安一声：“你呢？”
    “跟你差不多吧。”
    差不多也还差一点。有工作了，就要考虑个人问题了。他得有个对象，要成个家。
    成家这个事情跟前途一样重要，不可轻易草率。
    家里老早都在操心这个事情，毕竟他也老大不小的了。但是现在新社会，他不想自己一辈子的终身大事被家里人摆布。他希望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情投意合的，有共同语言的。
    “有没有想过，成家的事情。”
    刘见秋转脸看了他一眼，干脆利索的回答他：“没有想过。”
    随后车就到了站台跟前，上了车，这回两个人没坐在一起。因为空出来的位置都是单的。
    一直到下车进学校大门两人也再没说话。
    到宿舍楼之下要分开的时候，徐思安才问她：“明天要给你帮忙吗？”
    “不用了，明天你也挺忙的。你不是要回去吗？我又不用回去，所以不着急 ，在上班之前安顿好就行了。”
    徐思安点了点头：“那回头再见。”
    刘见秋点头：“回头再见。”
    他们都不在一个医院，离开学校，再见那真的就是看缘分了。她不认为跟徐思安有什么缘分。
    她跟宿舍里面的来往并不多，住了两年还能经常把人家名字弄错。除了偶尔打个招呼，并没有多少话要讲。
    知道她性子孤僻，也没有人会凑上来用热脸非得贴她的冷腚。
    只是简单的招呼了一声，按部就班的坐在自己的床上继续开始学习。
    下床的同学敲了敲她床边的护栏：“都毕业了，马上上岗了，还这么认真啊。”
    刘见秋道：“上岗了，不代表什么都学到了，活到老学到老嘛！”
    学的东西多了，什么都会了，工作起来也不为难。
    “还没跟你说恭喜呢！”
    刘见秋抬眼看着她：“同喜，恭喜你也毕业了。”
    毕业不毕业的日子还要过 饭也得继续吃，觉还得继续睡。唯一让她开心的就是能拿工资了。
    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能自力更生更让人高兴的了。
    虽然过来上学书本费学杂费什么的都是免了的，还有生活上的补贴。但是一年到头还有好些必要的开销都得自己掏。早先攒的钱虽然没有用完，但是在一点点的减少。
    没有钱，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一想到马上就要结束坐吃山空的日子，刘建秋还是很开心的。以至于连做梦都是开心的，梦见的都是在云安那个院子里的时候。
    第二天雪积压的越发的厚。去了军区大院一趟，万万没想到菖老师还会过来帮她搬家。
    她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
    基本上都还是来上学的时候从云安带过来的，换洗的衣裳倒是多了两身，还有一些书籍。打包之后全部绑在了自行车货架子上。
    师生二人推着自行车踩着积雪慢悠悠的往东直门的医院那边走。
    边走上菖蒲问她：“最近还经常做噩梦吗？”
    刘见秋摇了摇头：“没有了，喝了您给配的药，睡得特别踏实，很少做梦了。偶尔做梦也不是噩梦了。”
    做噩梦的时候，总是在自己最害怕的时候，老师的声音骤然响起把她从梦境拉回来。
    做美梦的时候总是梦见老师，还有她几个孩子，她们在一起说笑打闹，那时候灵魂都是喜悦松快的。
    菖蒲嗯了一声：“我把方子写下来了，效果好的话，吃的差不多了就自己弄一点。如果睡眠好了就可以不用再吃了，不好的话就继续吃。”
    刘见秋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其实那药她就没吃两回。药效确实非常好。睡觉之前吃上一颗，一觉就到天亮，根本就不会辗转反侧到半夜，更不会做梦。
    可是比起之前总是梦到那些让她害怕的无力反抗的事情。现在她的梦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甚至有些期待梦到以前的那些人。
    都说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会淡化然后忘却的。
    她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开始经常做噩梦那种恐惧和彷徨，那种恨不得立刻就死掉的感觉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心悸喘不过气。
    后来吃了一段时间药，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时间的充实，老师的鼓励帮助和他们一家人的陪伴。她渐渐的像是走出来了，再也没有梦到过了。
    谁能想到到首都来了之后竟然又开始做噩梦。
    一开始，还没有那么频繁，直到地震的时候她出去支援。
    大概是在陌生的地方遇到陌生的人太多，又是那样的环境和惨况刺激到了她。只要一合眼就能梦到曾经那些不堪的画面，梦到那些肮脏丑恶的嘴脸。
    那一次在外面搜救的时候她是第一次在梦里反抗。
    被老师喊醒了之后没过多久在营地里她再一次梦见了。
    那梦实在太真实了 。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令人作呕的呼吸，以及鲜血流下来的热度。
    手里的剪子狠狠的戳下去的那一瞬，哪怕是在做梦，那种畅快的感觉也足够让她着迷。
    以至于突然醒来之后甚至有些烦躁。
    甚至于现在她都不愿意再喝药。有些期待再重新回到梦里。
    现实中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这些约束制约了正常的人，制约不了那些肮脏的畜生。
    欺负过她的人也不是人人都得到了报应。现实中他她无办法， 也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去换那一窝肮脏的贱命。
    但是在梦里，他们都是平等的。
    被欺负了她就可以直接还回去，甚至加倍的还回去。
    她想，说不定哪一天她就可以在那之前下手，那才更加畅快。
    这是她独属于自己的秘密。连她最信任最尊敬的老师她都不能与之分享。
    也不是没意识到这种心态是不对的。甚至是有些扭曲有些病态。但是她会努力的区分做梦和现实，只在梦中放纵自己。
    人一辈子活着本身就艰难。如果连做梦都要压抑着，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菖蒲将她送到医院职工宿舍。
    帮她整理好了床铺。
    “调休的时候也不要总是一个人待在宿舍。适当的出去走一走。我知道你比较难跟人相处到一块去。但是工作的时候还是避免不了跟人打交道。
    休息的时候可以出去转转，不一定是要跟人接触，也可以多去看看风景。或者回学校来找我，去大院那边也可以。都这么熟了，不要总是那么见外。”
    “好。”刘见秋答应的爽快：“老师也是不要太累了。”
    菖蒲笑道：“我不会，除非特殊情况不得已而为之，否则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挺在意的。”
    刘见秋帮她缠了围巾包住她的脸：“”不早了，您回去吧，天气不好。
    “好，有事记得回学校来找我。”
    刘见秋送她到门外：“骑车慢点。”
    菖蒲朝她摆了摆手：“回去吧。”
    刘见秋也笑着摆了摆手，随后把手插在口袋里目送她利落的翻身上车骑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