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与夏秀秀的秘密谈话，也算是了了方林的一桩心事。这下，夏秀秀母子三人算是有着落了，而范仲这老大不小的光棍，也算是有着落了。虽说未亡人的身份配上范仲这个上级青衣确实差距不小，但，千金难买我高兴，老范自己愿意，其他人又能说什么？更不用说以方林的眼光看了，前世信息那般发达，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就这，不过是寻常的中年爱情故事罢了，无甚稀奇。值得一提的是，老头子终于对方鸿下手了。不仅方鸿，甚至就连方龙也没有放过，将两个人全都用了起来，目前在他新设立的教育署当值，虽然只是巧立名目，刚刚让他们俩入了从九品，但日后的升迁，自不必担心。说起来，这还真得感谢方林前段时间硬刚五王党。给了他八贤王一个名正言顺拉拢方林这个新贵的机会，不然还真不好贸然拉拢这两兄弟。为此，方鸿和方龙二人还专门过来找过方林，询问他的意见。他们也不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八贤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贸然接受，要先询问方林意见。对此，方林当然没有异议，点头同意。老皇帝都发话了，让他对这二王的拉拢可以选择性接受，两个从九品而已，算得了什么。甚至，他还准备抽个空，去参加一次五王的宴请呢。这样，给外人的感觉就会是他态度暧昧，两边不讨好，两边不得罪，正合老皇帝心意。而真实情况则是，他毫无疑问，乃是藏得最深的八王党核心成员，至于五王那边，该露的獠牙已经露了，效果也很好，也就不必跟他死磕了，给个台阶，暧昧暧昧，说不定还能得些好处。等再过段时间，自有老皇帝收拾他，何必自己亲自下场，冲锋陷阵。眼下，方林的眼光已经不局限于大周内部，开始往外面望去。大周内部的矛盾，在如今的他看来，有些小打小闹了，既然已经在大周站稳了脚跟，而将五王扳倒这个小目标也差不多了，基于系统的特殊性，以及系统对功德的描述，接下来，格局就要变一变了。方林认为，他们父子两个，至少目前来说，应该是跟大周深度捆绑的，那么接下来，他的行动与目的跟老皇帝便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将大周从泥潭中拖出来，然后建设它，强化它。大周强大了，他们父子两个也就强大了。这是大方向，大前提，是一个长远的规划。而今，才刚刚走出第一步，甚至连第一步都没完全迈开来，方林哪里还有闲心，去跟五王玩什么勾心斗角。且随他玩去吧，老头子还有两千多点功德没用呢，等用出来之后，五王也就更微不足道，彻底翻不出浪花来了。一夜过去，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恒国果然快速采取了反制手段，都没有隔夜，昨夜内阁便收到前线奏报，一队数量在三万左右的骑兵，抵达大周边境，在距离泰丰府十几里开外的地带扎营。这个世界的野外是非常危险的，哪怕不成势力，野外亦有不少落单的，乃至以族群而居的妖。不过显然，这些妖对于恒国的三万骑兵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扎营完毕后，只留守了百人左右，其余所有骑兵，全部出动，在泰丰府外，与大周原本就在泰丰府外扎营的利刃军对峙。可以看出，恒国并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国际舆论，至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对峙期间，骑兵统领喊话，要求大周立即释放恒国将领，并要求准许骑兵进城，搜查恒国逃犯，同时还要求大周对于无故扣押恒国将领作出解释，进行赔偿。否则，一队骑兵只是开路先锋，恒国大军，将不日压境！这时候，张口不提什么郡王世子了……对于恒国这无礼至极的要求，大周断然拒绝，并且直接放话，若恒国继续这般颠倒黑白，侵犯大周主权，不管恒国如何，大周奉陪。一时间，局势紧张，风声鹤唳，周边国家害怕这两国当真打起来，受到波及，纷纷发声，进行劝阻。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在劝大周，零碎几个认命了的，似有似无已经依附了恒国的弹丸小国甚至还发声，反向谴责大周，要求大周不要破坏为时已久的和平，让这片大地重新陷入战火。对此，大周一概没有回应。似乎在说，关他娘你们什么屁事！总之，在外界看来，大周这次似乎是真的被逼急了，有些不管不顾了。值得一提的是，大周这番在外人看来十分强硬的回复，在内部其实是引起一阵不小的争论的。大半夜，方林便被叫了起来，匆匆赶去了内阁。而此时，因为如何回复恒国这一关键问题，内阁已然吵翻了天。老皇帝也在，不过却并没有插手，任由内阁成员们争论不休，他只顾自坐在上首，作壁上观。方林听了一会儿，其他倒也罢了，无论此番大周到底是真强硬还是虚张声势，一开始肯定是不可能低头的，这也是以往的惯例。以往每次受到欺压，大周一开始其实都会以颇为强硬的态度应对，然后在恒国做出一些实质性的举动后，才无奈低头。是以，内阁之中的声音，强硬回击是没问题的，什么准许骑兵进城搜查逃犯，什么做出解释，进行赔偿，这些都不可能。但是，关于是否释放眼下被围困在泰丰府的恒国将领，则出现了不同意见。一方认为，没必要这般强硬到底，该强硬强硬，该留条后路也要留条后路，强硬回击的同时，也应释放恒国将领，不能真就一步不退，将矛盾激化，局势升级。另一方则认为，不管日后如何，至少一开始，绝不能松口，这时候，绝不能轻易释放恒国将领，否则便会让恒国看出我方虚实，也许反而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无理要求。总之，两种声音，其实最终仍都是倾向不打，让步，只不过在前期态度上面，一方软一些，一方硬一些。让方林啧啧称奇的是，姚青书那三人，居然是强硬的一方，从始至终，都是坚持一步不退，义正言辞，若不是已经差不多查清了他们的底线，就连方林都觉得是不是错怪他们了。对于这两种声音，老皇帝表现得很是摇摆，一会儿面带犹豫之色，倾向于释放恒国将领，一会儿又面色冷厉，倾向于继续围困。总之，他真的是个好演员。方林当然知道，老皇帝这是表演给姚青书他们看的，若不能让恒国知晓，就连大周皇帝，都犹犹豫豫，一会儿敢打一会儿又不敢打，恒国又如何能一步步走进圈套，让大周首先在舆论战中取得先机呢！方林默默惊叹着老皇帝的演技之余，亦对他很是佩服。几个时辰之前，刚说要给一个错误信息，这不就来了。接下来，他便要盯紧这姚青书三人，看能不能顺藤摸瓜了。两国纷争，尤其是在初期，情报极为重要，知己知彼，方能视情形而进退有据，而一旦开战之后，拼得便是实打实的国力与军力，届时，情报虽仍旧重要，但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是以，方林猜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姚青书三人肯定会传信恒国，告知他们大周的态度，告诉他们，别看大周强硬回击，其实虚得很，别怕，可以继续逼迫，继续强压！于是，当内阁正式决定反击方针，严辞以对时，方林则悄悄给了老皇帝一个眼神，默默离开了内阁，前往奉天司，准备加强对姚青书三人的监控力度。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便和奉天司有关了，嗯，说跟奉天司有关其实有些说大了，其实是跟方林自己有关。李念薇和胡侠受了伤，胡义更是断了个胳膊。方林这个人，单以青衣的职务论，是真的与别的青衣迥异。别的青衣，都是从最下级青衣做起，老老实实巡查辖区，保护一方平安，运气好，立了功，同时还要有自身实力进行支撑，方能一步一步提升职级，总之，是又累又苦又危险，尤其底层青衣，随时小命不保！方林则不同，一路走来，直到现在，除了最一开始的下级青衣李洛，他压根就没跟过上级，辖区什么的也是从来没有划分过，偏偏一路平步青云，短短时间，甚至成了子爵，进了内阁！做青衣做成他样式儿的，也真是奉天司历史上头一个了。连带着，李念薇、胡侠、胡义这三个跟在他手底下的最下级青衣，也成了所有底层青衣们羡慕的对象。这三人，运道太好了！什么都没做，找了个无比强硬的靠山不说，还他娘不用当值你敢信？我们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打生打死，你们可倒好，天天衙门里闲得没事，享着清福，还一天到晚跟那些中、上级青衣们吃吃喝喝，称兄道弟！还他娘有没有天理了？！坦白讲，李念薇三人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前段时间主动找上方林，请求方林多少派些活给他们干，不然，真的没法儿再面对同僚们了。方林是护短的，对李念薇三人也很是中意、喜欢，不想让他们跟在别人后面，在辖区受苦，说不定哪天遇到个大妖或者鬼魅，人也许就没了。而他当时正好接了老皇帝情报头子这个活，于是大手一挥，三人便转到了情报院。在他看来，在情报院干一些情报活儿，危险性便小了很多，这三人是他的人，下面人多少也会照顾着一些，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不过前几天牺牲了几个密探，倒也让他有所警醒，想要将李念薇三人给调回衙门里，只是那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整个京都的所有官员，全都要仔细核查，简直累得没日没夜，别说他了，便是天级的张进都忙得有些吃不消，也就一直没落实这事儿，拖到了现在。没想到，也就这一两天的功夫，还是出事了。连夜赶至奉天司衙门，方林暂时没有去情报院，而是先去了李念薇三人养伤的区域。眼下内阁那边还没结束，即便结束了，姚青书三人想来也不会明目张胆到一结束就立即报信，且反正一直有人盯着他们，暂时不急。还是先去关心关心自己下属比较重要。“怎么回事？伤这么重！”查看过胡义的胳膊后，方林面色凝重。前来报信的人说得有些保守了，这哪是断了个胳膊，胡义的右臂明明直接没了！胡义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与哽咽，不是疼的，而是他知道，没了一条胳膊，自己的青衣生涯，便算是结束了。一旁，李念薇与胡侠二人则是一脸惨白，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昨日下午，张大人怕初次调查存在疏漏，派了一些人去复勘，我们三人便随行去了开奉府，开奉府是大理寺少卿邹云龙的祖籍，指认邹云龙并非本人的那个幼时邻居，便是在这里找到的。”“这我知道。”方林打断了胡侠的话，“说重点，你们怎么受伤的？”说着，他面露不愉之色，“这个张进怎么回事，邹云龙乃是三个奸细之一，他岂会不知，调查他们肯定存在危险，怎么让你们跟过去了。”“怪不得张大人，是，是我等三人主动要求前往的。”李念薇有些虚弱地开口道。方林皱眉：“明知道有危险，为何要主动前往？”见李念薇不说话，胡侠犹豫了一番，开口道：“大人有所不知……随着最近大人的声势渐隆，我等三人，其实，颇遭受了一些非议……为了，为了不堕大人威名，我等三人进入情报院后，便稍稍主动了一些……”方林闻言怔了怔，反应过来，苦笑道：“原来如此……你们这又是何必？”他又是心疼，又是责备道：“你们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做的事情，你们大多不知，但仅从知道的那小部分来看，也该看出一些端倪……你们也不想想，我方林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一帮宵小的一些非议便能影响的？”“今后莫要再想这些，老实提升实力，待实力提升上来，自然会让那些人闭嘴。”“至于胡义。”方林望向胡义，继续道，“胳膊断了也就罢了，你是直接没了，我亦无能为力……一条胳膊没了，影响确实不小，但独臂亦不是便从此绝了武道之路，莫要这般自暴自弃，你若晋升地级，独臂又如何，遇上玄级还不是碾压？”“到了地级，武道力量可外放施为，如臂使指，何止抵得上一条胳膊！你年纪不大，武道天赋亦不低，只要肯埋头苦练，地级不远。”“是……”胡义闻言，无神的眼里闪烁了一番，倒也不似之前那般绝望了，嗫嚅道，“卑职只求大人一件事情。”方林点头：“你说。”“求大人莫要放弃卑职……卑职还想跟在大人身边做事……”“胡义，莫要让大人为难。”一旁，胡侠忍不住开口道，“奉天司没有收容残疾青衣的先例，以往残疾的都退下去，到六扇门或者各个府衙了……其实也好，至少比青衣安全，咱们家，有我一个青衣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