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国皇宫里的事情，方林自然不知，但是在攻恒第五日，恒军反攻的强度陡然减弱，却是让他知道，孔郁已经行动了。

    不对，应该说，孔郁已经成功了！

    如若不然，恒军这两天明明攻势勐烈，已然收复了足足十二个府，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不可能一下子变得拉胯。

    这么一反常态，显然，定是孔郁的禀告有了成效，恒帝终于知晓真相，且看样子这是决定与大周联合了！

    干得漂亮！

    长元府中，方林长吁了一口气。

    最近这两天，是他过来这个世界最为难熬的两天，面对攻势勐烈，远远超乎预料的生勐恒军，他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得承认，恒军是真的强大，五十万妖族大军，仅仅两天时间，折损了十三万，甚至就连妖将都折损了九名。

    这可是妖将，超凡级别的高手，然而在这种大军对垒厮杀之中，真就只是个超级兵，运气不好，一样有陨落的危险！

    也幸好，没有让五大绝世副山主前去，陨落的妖将中，有半数便是被恒国军中强者袭杀而亡，若是五大副山主也去了恒国境内，说不定便会有绝世级别的强者袭杀！

    也正是因为有强者现身袭杀，妖族大军方才败得有些惨，领头的妖将陨落后，便有大量妖族军士没了主心骨，被恒国强者屠戮。

    十三万阵亡的妖族军士，其中真正死于两军对阵中的仅有八万余人，足足五万妖族军士，便是死在了强者的屠杀之下。

    当质量达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无视数量！

    在这些个强者的疯狂屠戮之下，妖族大军可谓节节败退，仅这些个强者，便收复了数个城池。

    而在五大副山主不能前往前线的情况下，方林无奈，为了遏制这些强者的进程，算是干了一件亏心事，一件与应龙一般无二的事情……

    用百姓的性命，威胁恒国的这些强者退去，否则便要血洗城池！

    尽管最后也并未杀多少人，仅几百人，且都还是原本这些城池当中的犯人乃至死囚，便令这些恒国强者退去，但方林此后脸上便再没了笑容。

    这件事，算是他的污点。

    哪怕并无其他外人知晓，但他自己便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关，心情极为沉重。

    两军对垒，士兵亡于战场，他可以接受，但是这般屠杀百姓，他无法接受，更无法接受这是自己干出来的事情……可偏偏，当时情况危急之下，他只能下这样的命令。

    若是不遏制这些强者，让他们继续疯狂屠杀妖族士兵，五十万妖族士兵根本不够他们杀的，而恒国收复的也就不仅仅只是十二府了，恐怕眼下都能打到长元省来了！

    总之，这一次，方林真切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好在，恒帝作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也让方林终于松了一口气。

    “通知下去，朝廷的谋划已经见效，让前方再坚持一段时日，这次的战役，差不多快结束了。”

    “不过，虽然恒军放缓了攻势，但也并未退兵，还需谨慎固守，我方剩余的十八府之地，不能再丢了。”

    “是！”

    仅仅五天，便让人心力交瘁，不仅方林，许均同样如此，他亦是头一次参与这样的战事当中，感触亦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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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听到方林吩咐，他眼里露出了一丝轻松之意，五天来，头一次笑着领命离去。

    当然，他并没有前往前线，身为大周奉天司的超凡青衣，他在恒国说不定都是挂了号的，一旦露面，极有可能迎来恒国强者狙杀，他区区一个超凡，自然是大概率陨落的下场。

    方林连戎晋他们这些妖都舍不得派到前线去，自然不会让他涉险。

    事实上，这五天来，他们已然形成了一个临时的传令机制，方林的命令通常都是由许均传递至常驻长元山脚，恒国最边陲之府的鬼婆婆，再由鬼婆婆传递至其余三鬼。

    鬼婆婆他们每人都负责一定区域的通达传令，鬼魅天生匿踪极强，且机动性也很强，堪称无迹可寻，这般传令，不仅速度快，也没有什么危险。

    否则若是让戎晋这个绝世级别的强者去传令，速度确实要更快，可极容易被针对袭杀，一旦被袭，哪怕能逃脱，也耽误了军令传达。

    不一会儿，许均返回复命，鬼婆婆已然动身，传达命令。

    “大人，朝廷的下一步是什么，可需我等配合？”终于放松了下来，许均喜滋滋地试探道，“咱们夺下的这十八府，恒国当真收不回去了？”

    “若真是如此，十八个府，这般疆域，大人这次可是前所未有的泼天大功啊！”

    “事情还没结束，莫要言功。”方林摆手道，他还是对前日下的那道命令耿耿于怀，不过总算心里也明白，这道命令其实并无不妥，这毕竟是场真正的战争。

    不杀那些犯人，也许死得就是长元省的百姓了，而功劳……就别谈功劳了，老皇帝不治罪就不错了。

    方大人兴致不高，许均自然知道原因，便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尽管他对此其实有些不以为然。

    他可不是体验过人权至上那个世界的方林，在他认为，死得又不是大周的百姓，而且还都是些罪犯、死囚，仅以几百之数，便将恒国强者逼退，避免了无数妖族军士的伤亡，更是保住了这偌大的疆域，这买卖太划算了！

    不过方大人毕竟年轻，心里有些过不去，倒也是情理之中，这更加说明了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这样的上官，太值得追随了！

    能遇上他，当真是运气！

    想到这里，许均离去的脚步，顿时又轻便了几分。

    他在想，方大人虽说没有给出肯定答复，但这般功劳，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朝廷绝不会视若不见！

    足足十八个府啊！

    我江东一共不过才九个府，五天时间，相当于打下了两个江东！

    而恒国强盛，一府之地一般比大周要大上不少，真要按土地面积算下来，三个江东都接近了！

    这么大的功劳，方大人自然是占了大头，可咱也是他此行的副官不是？

    随便分润一些功劳，那皇城司指挥使一职，还不是彻底成了囊中之物！

    且有了这般履历，日后在京都的晋升之路，想来便要顺畅太多了！

    不对，有了与方大人这般的关系，我何愁日后前途！

    确实是运气，想我许均，终于时来运转了！

    方林自然不知许均具体所想，不过也能猜到个大概。

    确实，这个功劳若是坐实了，确实太大了，大到别说许均是他的副官了，便是长元省的秦巡抚与吴元，恐怕都会获益不少。

    而作为主事者，老皇帝若是公开，他恐怕就真的彻底名震大周了。

    这确实是好事，他也不矫情的说什么不想出名，生而为人，谁不想天下谁人不识君？

    另外，这件事情过后，再结合他与周念薇的关系，老皇帝对他想来也是彻底放心了，既放心能力，也放心身份……这对他日后的计划，亦是大有裨益。

    至少，他说出来的话，老皇帝肯定不会无视，他对日后壮大与发展大周所提出的意见，老皇帝亦会重视！

    短时间内，这真的足够了。

    不过，这个功劳能不能坐实，眼下其实还有些说不好，还要取决于接下来周恒两国关于联合的谈判到底谈得如何。

    虽说谈成的可能性极大，可万一若是谈崩了，这十八府之地，恒国眨眼便能收复……是以，现在还是莫高兴得太早。

    不过周恒联合的谈判，倒是参与不上了……

    方林有些遗憾，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谈判，绝对是难得一见，精彩绝伦的，他本想参与其中，哪怕没法儿决定什么，至少也算是涨涨见识，可眼下局势未定，他只能继续留在长元省，继续督军，直至谈判最终完成，彻底尘埃落定，方能离去。

    除非，谈判地点就选在长元省。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似乎是某种天地大道，世间太多事情都或巧合或有意地遵循着这个定律。

    不过总有意外。

    这次便是意外，半天后，方林惊喜地知悉，恒帝已然秘密派人传话，要求老皇帝派人前往长元府，商谈和谈事宜！

    也即是说，继孔郁没有让方林失望之后，恒帝也没有让他失望，当真选定了长元府！

    这次，福还真是双至了！

    而接下来若是谈成了联合事宜，则是三至！

    恒若是再同意割舍这十八个府的疆域，便是四至！

    那就真的达成了之前的苦心谋划，且全部功成，他方林真可谓是一战封神了！

    “方县子，恒帝派人传话，和谈期间，恒国之兵不会再强攻，亦要求我方不再进犯，另，恒帝要求我方大军于每日早晚时分，出城与恒兵战上一场，双方点到为止……陛下说，你应该明白是何意，照做便是。”

    “明白。”听完再次前来的王公公宣老皇帝口谕，方林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恒帝也不笨，知道要装装样子，做给楚、晋两国看。

    他忍不住询问道：“王公公，陛下可曾说派谁过来主持和谈？”

    王公公摇了摇头：“奴婢来得比较急，陛下也只是让奴婢给你传这些话，其他倒是并未吩咐。”

    “好吧。”方林点了点头，也不问了，反正没几天人应该就到了，而且，无非就是从真内阁的二相二公里面选人，其他人可没这个资格，也不知真相。

    而恒国来使，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想来应该就是这次“立了大功”的孔郁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眼下应该已经恢复曾经的官职了。

    ……

    仅一天后，京都再次来人。

    果不其然，老熟人了，来者是蔡相和苏国公。

    看见他们，方林没有意外，却也有些意外。

    这话有些毛病，不过确实如此，没有意外是知道来者肯定不会是二相二公之外的人，而意外则是，居然一次来了俩！

    可见，老皇帝还是重视的。

    要知道，自己可也在长元府，而自己怎么说也是真内阁的一员，且老皇帝对自己应该还是比较放心的，在这个前提下，他居然还是派了蔡相和苏国公两个人过来。

    若是抛开宗元不谈，真内阁一共五个人，有三个在这里！

    老皇帝对这次的谈判如何重视，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次的谈判，甚至可以说决定了大周今后的命运，确实是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的……方林估摸着，若不是怕失了身份与国体，老皇帝恐怕都想亲自过来了。

    “牧之啊，你小子可以啊，一下子夺了恒国十八个府，换了之前，本相便是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奢侈的梦！厉害厉害，后生可畏啊！”三人秘密会晤中，蔡相喜形于色，用力拍着方林的肩膀，赞叹不已。

    自第一次在御书房的不甚在意后，方林一次又一次用行动和能力赢得了其他几位大老的认可甚至是尊重，以至于几位大老虽仍将他当小辈看待，说话的语气却已然与他们几个大老相互之间说话的语气一样了。

    这看似是个小变化，其实蕴藏了太多东西。

    就好比如果此刻刑部尚书站在这里，站在这一相一公跟前，那绝对是拘谨的，而别看蔡相对方林这般随意，训刑部尚书，绝对能将他训得跟孙子似的，而且对方还不敢回一句嘴。

    而对自己，方林听得出来，蔡相语气中夹带着的，是平等相待的味道。

    心中暗自满意，方林笑着摆手道：“您老先别急着夸我，这十八个府究竟能不能割出来，还得看二老接下来的谈判。”

    “什么叫我们的谈判，你想撂挑子？”苏国公笑着说道，“陛下说了，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你方牧之主导，亦是首功，谈判便仍由你来负责，老夫与蔡相只是过来给你压阵的。”

    “由我负责？”方林一愣，不敢置信道，“陛下放心将这种决定大周今后命运的大事……交给我？！”

    “当然不放心，这不是让老夫与蔡相都过来了。”苏国公揶揄道，眼里却是闪过了一抹凝重，感慨道，“牧之啊，陛下对你的信任与器重……老夫生平仅见呐！”

    一旁，蔡相面色颇为复杂道：“确实，若不是本相年事已高，且你小子还太过年轻，本相便当真要视你为敌了……”

    说着，他又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这小子确实妖得很，这段时日所展现出来的手段谋略，我等皆看在了眼里，倒也当得起陛下的这般器重。”

    “我大周若是能再多几个像你这般的青年才俊，何愁大事不成！”

    “您老过誉了，真的过誉了！愧不敢当！”方林连忙摆手，不敢坦然受之。

    虽然，这话听在耳中，着实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