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灵学院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眨眼，他们这一届学生迎来了入学后的第一个假期。
    度过这个假期以后，他们就是二年级的学长学姐了。
    如此大好的日子，余笙却被蓝落华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今天就放假了，我还在收拾行李嘞。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她嘟囔着，不开心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在学校待了八个月，任谁也想快点回家和家人团聚吧！
    蓝落华听见余笙的抱怨只说了一句话，却好像在冬日里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让她瞬间心凉。
    她说：“你不必回去，你没有假期。”
    “啊？”余笙很是不解。
    仙灵学院的长假只有两种学生没有，一种是经过老师允许留在学院里修炼的核心弟子，另一种是需要留在学校帮教师们做事的工读生，再不然还有温秋韵这种母亲是仙灵学院教师所以假期留校的例外。其余人均是需要离开学院的。
    他们这一届的核心弟子还没选，余笙工读生的身份早在她解决完张大谓的事情以后就没有了，她也不是哪个在职教师的孩子。
    凭什么她没有三个月大长假？凭什么！
    情绪在心中翻涌，余笙向来不是什么忍气吞声之人，她在简单思考了几秒钟以后直言道：“校长，我不服！”
    “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月的禁闭要关？”蓝落华让她死了个明白。
    这么一说余笙就想起来了，她之前坑了花恬瑜一把，温筱悠说等历练回来要关她一个月禁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当时是要和江子离一起关禁闭的。不过她装病请假躲了一个月，所以才推迟到现在。
    一时之间，余笙有些后悔装病。不过她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校长，能不能等下学期开学以后再关？”
    “不能！”
    蓝落华没有那么好说话，在告诉余笙不放假的原因后，她轻轻一挥衣袖，打开了禁地的空间传送门。
    所谓禁地，其实是一个灵力充沛的秘境。
    秘境本是天地产物，但随着开放次数的增加，秘境内的宝物陆陆续续被修灵者带走，直到空无一物再也没有修灵者愿意踏足。几百年前，仙灵学院在任校长进入此秘境寻得境珠，将秘境变成了私有物放在仙灵学院内，供学院教职工和学生使用。
    虽无宝物，充沛的灵力拿来修炼还是很不错的。
    余笙就这么被蓝落华扔了进来。
    “草……”
    她刚想骂两句表达一下自己愤怒的心情，转头发现蓝落华也跟着她进来了。
    “好绿啊！花，好红啊！天空，好蓝啊！”
    蓝落华可不会搭理余笙。她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个透明玻璃杯，杯子里装着外观很像硫酸铜溶液的漂亮液体。
    余笙刚想夸夸“硫酸铜溶液”很漂亮，就见蓝落华把透明玻璃杯递到了她面前，道：“喝下去。”
    余笙：？？？
    虽然她化学不好，但她记得硫酸铜溶液是有毒不能喝的吧！
    校长要毒死她吗？
    “我不喝。”
    见她的目光落在液体上面露难色，蓝落华大概猜出来余笙是因为不明白杯中液体为何物才不敢喝，于是她说：
    “这是本源之水。”
    余笙：“……”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每一个修灵者都会拥有自己修炼属性的本源物，譬如她的就是本源之冰，江子离的就是本源之火。正常情况下本源物存在于丹田之中，是修灵者修炼的根本，极其珍贵。
    除了对自己，本源物对同属性或类似属性的修灵者也是非常好的滋补品，好到甚至超过一些机遇传承。所以在上古时代，不少心术不正的修灵者会通过猎杀其余修灵者夺取他们的本源物来修炼。
    为了防止这些邪恶的修灵者发展壮大，那时的正义之士研究出了一种丹药并不断推广，经过几千年的演化，修灵者在等级到达圣王阶之前无法将本源物从丹田中取出，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所以蓝落华手上拿着的这一杯，大概率是她自己的本源之水。
    余笙直接提醒蓝落华：“校长，拿这玩意会掉等级的你知道不。”
    她现在觉得蓝落华人有点怪怪的，脑子有点傻傻的。
    本源之水啊！这是能随便从丹田中取出来让别人喝的东西吗？她师父那么宠她都不会拿本源物来给她玩！
    说的难听点，蓝落华此番举动无异于拿自己的修为去供养余笙。
    “嗯。”蓝落华答了一声，又道：“喝下去。”
    余笙再次拒绝：“我不喝！”
    蓝落华以为她是不知道本源之水的意义所以才不喝，便说：“水属性圣王的本源之水，你这种冰属性修灵者喝了可以大幅度提升修为，还能养养性子让心灵平静些。为何不喝？”
    她这么一说，余笙算是明白蓝落华拿本源之水的真正原因了。
    帮她修炼升级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濯洗她的心。
    “我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你难道想当一辈子杀手吗？”
    蓝落华这句话一出，余笙瞬间愣在原地。
    伪装的单纯从她眼眸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杀意，连带着语气都变了不少：“校长，你怎么知道的？”
    在蓝落华看不到的暗处，余笙悄悄取出了随身空间里放着的剑。
    是的，蓝落华说的没错，余笙在入学以前确实是个杀手。
    还是不好暴露身份的那种顶级杀手。
    如今被人看穿，余笙的第一想法就是杀人灭口。不过她心中清楚自己如今王阶九星的修为对上蓝落华这个七星圣王没有胜算，加之对方身上并没有杀意，这才没有贸然动手。
    “我不仅知晓你是个杀手，我还知晓你派人收集了花恬瑜的信息。你知道花恬瑜曾在朝廷为官，如今还不时被刺客叨扰，便故意让花恬瑜对上易瑟几人，妄图借她的手把易瑟杀掉。因为你知道，学院肯定会保花恬瑜，而你即使被发现，用一个受害者害怕的名头就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余笙啊余笙，这一手借刀杀人你玩得是真好。”
    蓝落华神色平静地叙述出余笙曾经做的事，并试图从余笙脸上看出小心思被拆穿的紧张与心虚。
    很遗憾，她并没有得偿所愿。
    余笙听完咧嘴一笑，笑得很恶劣，甚至有几分令人生厌。
    “对啊，是我干的。所以呢？打死我？”她大方承认，一点不避讳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她就是想弄死易瑟，她就是利用花恬瑜，她就是在做了这些事情以后独善其身把自己伪装成无辜小白花。所以呢？
    蓝落华皱了皱眉，对她这个反应很是不满：“余笙，你真的很恶毒。”
    “对对对，你善良，你最善良了。”
    余笙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似乎戳中了蓝落华的某个痛点，后者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痛。她没心情再同余笙解释，释放出圣王阶的威压将余笙压倒在地，之后大步走到余笙身前，一只手拿着透明玻璃杯，另一只手摁住余笙的下巴就要把本源之水灌下去。
    “我说了我不喝！”
    她被威压压得很难受却仍然固执，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去挣扎，去反抗。
    本源之水很好，但她不会喝。
    余笙挣扎得很剧烈，蓝落华一时之间无法将本源之水喂下，于是她冷冷道：“你忘了自己为何来仙灵学院吗？”
    “呵呵。”余笙冷笑，不予作答。
    她当然记得。
    多年的刀尖舔血对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影响甚大。暴戾、嗜杀、恶毒，这样的情况本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可偏偏就是出现了。师父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走火入魔影响修炼，便让她来仙灵学院和同龄人接触，感受一下积极阳光向上的那种氛围，修身养性，陶冶心神。
    余笙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说：“师父，我与他们不会是一路人。”
    那时，师父只跟她说了一句话。他说：“师父知道，可有时候师父也希望，你跟他们就是一路人。”
    说完以后，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之后，是余笙向师父妥协，改头换面来了仙灵学院。并成功入学。
    可惜师父的期望并没有实现，即使是在仙灵学院这样光明的环境中，她还是无法彻底压抑自己的杀心。
    她很努力了，但是她就是做不到。
    蓝落华的本源之水摆在她面前。余笙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最为纯粹的水可以洗涤她污秽的心灵，但是她不愿意。
    她不想自己被外物改变，即使这种改变在所有人看来都觉得是“好”的。
    “我不喝。”余笙又一次拒绝。
    只不过她的所有拒绝在蓝落华看来都是徒劳。
    蓝落华最后说了一句话，说话的同时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说完话后哪怕余笙还是拒绝，她也会强行把本源之水灌下去。
    她说：“如果是你师父让我这么做的呢？”
    这句话仿佛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在蓝落华说完这句话以后，原本还在尽自己最后力量挣扎的余笙忽然平静了下来。她不再反抗，任由蓝落华对她做所有想做的事。
    师父在她心里的分量很重，重到她甚至可以为之放弃自己。
    “第一次喝本源之水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蓝落华说完，将一整杯本源之水灌入她的口中。
    她很乖地全部喝完了。
    “你很听你师父的话。”
    蓝落华感慨道，不知为何，她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知名的哀伤。
    这一抹哀伤不曾被察觉，余笙没有看见她的脸。不过在听见她的话以后，余笙说：
    “他对我有恩，恩重如山。”
    说完这句话，余笙倒了下去。
    本源之水明明是水，却像剧毒一般攻人肺腑。她喝下本源之水后不到五秒，疼痛侵蚀了整个胃部，并以最快的速度向全身蔓延。
    余笙本想忍着疼痛不叫出来，但她低估了本源之水的威力。当疼痛蔓延到全身后，她疼得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蓝落华见本源之水已经生效便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留。
    秘境顿时空旷了下来，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余笙的惨叫声。
    又过了一会儿，她疼得已经叫不出来了。只能平躺在地上，无助地看着天空。一如多年前那般，无助又绝望。
    恍惚间，她想起来冷若汐的那句话。
    “只与纯洁结盟，只与理想立誓。”
    冷若汐也是师父的偶像。师父或许希望她成为像冷若汐那样了不得的人吧！
    “可是师父啊，你忘记了。你忘记了我本就是置身黑暗里的人，我要做的事情都是见血的。我永远无法像你所希望的那样，活在阳光之下。”
    “才不是！余笙会永远向阳而生。”
    江子离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并狠狠反驳她的言论。
    余笙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皱眉，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小子偷听我和校长说话是吧？”
    “你还有和校长说话？”江子离好奇地走到余笙身边坐下，解释道：“我先前看这边天空上开出一个传送门，寻思着秘境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想过来看看。谁曾想靠近便听见有人在叫，叫得很是凄惨。走近发现是你在这里，还这样说自己。我不喜欢这些话，所以我就开口回答。”
    “哼，多管闲事。”余笙很是不屑。
    江子离看着她，答得认真：“事关于你，不算闲事。”
    余笙不想理他了。
    江子离脑子有病她是知道的。面对这种人，要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要么干脆一直不理他。和他争论只会让他越说越起劲，纠缠个不停。
    “你若是不介意，我就坐这修炼。”
    少年又说了这么一声。
    秘境内灵力充沛，在哪修炼都很好。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有余笙。他喜欢待在余笙身边，这会让他觉得很开心。
    “随便你。”余笙懒得理他。
    就这样，余笙躺在地上，任由本源之水洗涤她的身体与心灵。江子离坐在她旁边，潜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