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是说给神相听的,她妆容未卸,笑起来的时候朱钗微晃,漂亮的不像话。
沈余念是真的以为神相不会在意这件事。
“我这睡了多少年了,都快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沈余念拉着江吟:“你知道现在最大的花楼在哪……”
她话没说完,因为她拽不动江吟了。
“嗯?什么情况?”沈余念一脸莫名地回头。
江吟另一只袖子被时泽拉住了,他抿着唇,半晌才生硬地道:“李澄策他们还在等你。”
不对头。
沈余念可是个人精,看到神相拉着江吟的袖子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在沈余念的记忆里,那位初生神明的性子是很冷淡的,冷淡到她在神界活了这么多年,她只和他说过一句话。
那一句话还是关于神魔两界谈和的事儿。
本体是天山雪狐的初生神明着实太难以接近,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寒气。
他似乎永远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冰冷又清贵。
这种人的神相会管一个不相干的姑娘逛花楼吗?
当然不会,人家连正眼都不会给你一个。
那可是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神。
可是现在,他拉着江吟的袖子,还扯了个这么生硬的理由,明显是不想让她去。
那份在意藏都藏不住了,酸得要死。
“你……”沈余念勉强扯出一个笑:“要不然你借我点钱,我自己去,到时候还你?”
及时止损,她是明智的。
江吟把自己的衣服从时泽白皙修长的指尖中抽走:“无事,我跟你一起去。”
沈余念哪里敢和她一起去啊。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沈余念僵硬地笑了笑,往门口走去,然后迅速推开了木门,像是很着急逃离这里一样。
然而一推开门,沈余念就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排整整齐齐的新嫁娘,正好和她面对面。
小鬼被神威驱散了,但是这些新嫁娘是实体,不会受到神威的伤害,在察觉到面前有人气之后,所有的新娘齐刷刷地抬起头,伸出胳膊,想要抓沈余念。
“嘭!”沈余念反应极快地合上了门,隔绝了那些朝她伸过来的手。
江吟看着沈余念惊魂未定的样子,挑着眉调笑:“好歹也是一个神,连这群新嫁娘都怕?”
沈余念回以微笑:“我刚醒,神力还没有恢复。”
她继续道:“你堂堂魔神,不是现在也半分魔气也没有吗?”
“但是我不怕。”江吟笑了下:“没你这么狼狈。”
她在冷落神相。
沈余念感觉自己摸到点不为人知的事儿了,悄悄瞥了时泽一眼。
时泽淡淡地抬起眸,和她对视。
沈余念:“……”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怕。”沈余念勉强笑道:“我还是先出去吧……”
江吟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沈余念,她拉住沈余念的领子:“你怕他做什么。”
沈余念欲哭无泪地看着江吟:“你说呢?”
初生神明是神明之中最强大的存在,而沈余念只是一个普通的神,也就是说,时泽会对她产生天生的阶级压迫。
江吟本身就是想逗逗神相,没想多难为沈余念,她勾唇:“那下次再约,现在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
神相垂在身侧的指尖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微蜷,他抿起唇,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没资格。
门口站着一排新娘,池里烛火摇晃。
“这些新娘的魂魄应该是被困在红烛里了。”江吟靠着门,开口道。
沈余念闻言,回道:“那我们到时候出门,把烛火灭了,还她们一个自由?”
门外的新娘躁动着,细长的指甲在门上划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痕迹,发出的声音刺耳又难听。
时泽沉默片刻,摇头:“有人气。”
虽然很细微,但是确实有。
已死之人灭灯可还自由。
但是尚有人气在的魂魄被封印在红烛里,烛火灭,他们的魂魄就会飘散然后被残留在这里的鬼气吞噬。鬼气贪人气。到时候,那个魂魄就保不下来了。
江吟点头:“那个还有人气的姑娘,我见过了。”
她指着自己的妆容,看向时泽:“她画的,好看吗?”
红珠微碰,清脆的声儿回响,江吟生来就好看,此刻眼眸微弯地朝着他笑,跟故意勾人一样。
神相的呼吸微顿,偏过头,冷淡地嗯了一声。
时泽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冷漠,江吟却察觉到了他不易被人察觉的细微异样。
她笑了笑,没有再招惹他,而是开口道:“那就先把她们冻上吧。”
先把这群新嫁娘冻上,然后去池塘那里,护住那根有着微弱人气的烛火,把其它烛火熄灭,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时泽长剑带寒,出鞘则有风雪,只要他不收敛,凝滞住这群新嫁娘还是很轻松的。
不过那群新嫁娘的攻势十分凶猛,江吟一推开木门,那群新娘就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了。
时泽没有动剑,他的灵力刚泄出来,冰霜就从他脚底开始凝结,然后迅速地蔓延,布满整个鬼宅,把新嫁娘凝滞在门口。
江吟踏着冰霜而出,避开那些僵住的新嫁娘,朝着池塘而去。
木桥之上,一个女子打着纸伞,伞面很大,遮住了她的面容,艳红的新服微荡,似乎风一吹,她就能散掉。
江吟站在桥下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沈余念跟过来,看江吟不说话,有点儿莫名,她开口:“怎么了?”
江吟摇摇头,只是盯着那个姑娘。
沈余念也摸不清情况,于是朝着桥上的姑娘开口道:“这位姑娘,能问一下你,你是第几位吗?”
这个问题江吟也问过,但是她没有回答。
同样的,沈余念的问题也没有得到女子的回答。
“走吧。”江吟最后看了那个女子一眼:“去熄灭那些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