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乐频频,单元楼下站满了人。
却没有一丝哭声。
甚至偶尔有争吵声响起。
“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找个办白事儿的先生吗?人呢?”
“他们说爸生前自己都找好了,叫什么‘安康殡葬’,连钱都给了。”
在说话的是一男一女,昏暗的路灯打在他们脸上,五官有五六分相似。
应该是兄妹,或者是姐弟。
还真是巧呢。
钟沅沅走过去,“我就是安康殡葬的。”
谢永望和谢芳馨打量着钟沅沅。
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姑娘,跟着捣什么乱?
“你谁家孩子?一边儿去!”谢永望没好气地撵人。
翟星野也就在钟沅沅面前脾气好点儿,遇到这样儿的,自然是不让份儿的。
“跟谁比比划划的呢?你不是要找安康殡葬的吗?我们就是。”
他一身名牌,气质桀骜,但凡有点儿眼力的都能瞧出翟星野非一般人家的孩子。
谢永望和谢芳馨都是个欺软怕硬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你们当真是安康殡葬的?”谢永望又问了一遍,“怎么来的这么快?人才刚没了不到一小时而已。”
钟沅沅怕他们还是不信,把名片递了过去。
随后问:“谢弘祖死了?”
在她这儿预约过殡葬服务的,也就谢弘祖一人了。
谢永望拿着名片仔细看了看,又听着钟沅沅连他爸的名字都知道,便相信了。
“听说,我爸已经把办葬礼的钱给你了?”谢芳馨问。
钟沅沅点点头:“是给了。”
谢芳馨又问:“给了多少?事先跟你声明,我们可没钱往里添,你别狮子大张口,看我爸真没了,就想讹人,你们家大人呢?叫你们家能管事儿的来。”
“这家店我做主,你们放心,谢爷爷给的钱足够办他的葬礼。”
谢永望和谢芳馨对视一眼,心里活泛了起来。
“我爸给你多少钱?”谢永望问。
钟沅沅倒是也诚实:“块。”
“什么!”谢永望和谢芳馨的惊叫声几乎盖过唢呐的哀乐,全小区都能听得到。
“小十万块!”
“我爸居然给了你这么多钱?”
“不行,这钱你得还给我们,办个葬礼而已,能用得上多少?剩下的肯定都被你给贪污了。”
翟星野上前一步,把钟沅沅护在身后。
“你们说谁贪污呢?”
“听说现在死的好像是你们爸爸,十万块还是我们打了折的,马尿没见你们滴两滴,在这儿算计起老人殓葬的钱了,还真有脸。”
被一个半大孩子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对骂,谢永望和谢芳馨脸上好像被人打了几个耳光一样,火辣辣的,气的抬手就要打人。
“我看你们不是来办丧事儿的,是来找茬儿的。”
“兔崽子,不给你点儿教训,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翟星野哪儿能怕这个?
他骨子里就是野的,巴不得跟人打一架。
可还没等动手,就有人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后边。
然后他便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上前,左右手同时用了一招擒拿,轻松把谢永望和谢芳馨两人都制住了。
钟沅沅表情严肃:“孝子贤孙岂能站着?”
然后抬腿就是两脚。
谢永望和谢芳馨膝盖一弯,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翟星野都看呆了,过去拿起钟沅沅的手检查。
“伤着没?”
“哎呀,都红了。”
“他们皮糙肉厚的,你干嘛自己动手,以后这种粗活儿放着我来。”
钟沅沅把手收回来,打电话给董至秋,准备葬礼所需要的东西。
挂了电话后,她才对谢永望和谢芳馨说道:“谢弘祖在我们店预定的是豪华葬礼,打折后他留下的钱还有些不够,你们哪个来补?”
说着亮出小程序的二维码:“这是初步预算的账单,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看热闹的都是附近的邻居,有忍不住好奇的,拿出手机扫了码,看了下那账单流程。
“乖乖,老谢憋屈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这是要风光一把呦!”
“早就该这样了,刻薄着自己个儿,啥都留给孩子,也没见他们哪个真的孝顺,现在把人气死了,还想要老谢的殡葬费,也不嫌丢人。”
谢芳馨首先说道:“我可没钱。”
谢永望也说没有:“反正就那些钱,你照着办,我还就不信了,小十万块钱还办不下来一场葬礼。”
钟沅沅进屋看了眼谢弘祖的遗体,等董至秋来了,把人先装进简易棺材中,抬上灵车,直奔殡仪馆。
谢永望作为长子,得坐在灵车上。
董至秋给了他一沓冥钱,“车窗开着,每隔一会儿你就朝外边扔点儿钱,喊‘爸爸一路走好’。”
随后又拿着一条白色的孝带,系在他的腰间,又给他的左胳膊戴上了写着‘孝’字的黑纱。
灵车启动,唢呐声震耳欲聋,送棺离家。
钟沅沅和翟星野依旧坐着包的出租车,跟在灵车后边。
至于谢芳馨和其他亲戚,则是自己开车。
哪怕再不孝顺,这种时候也不能落于人后,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笑话一辈子。
出租车里,翟星野问钟沅沅:“那老头儿真给你十万块钱?”
钟沅沅很较真:“是块。”
翟星野撇撇嘴,“这点儿钱够干嘛的?他那儿女还抢呢,要我说你就该讹他们一笔,看他们出不出钱,不要脸的玩意儿,老爹死了还算计钱。”
钟沅沅坚信因果:“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她现在还担心另一件事。
“还不确定谢雨馨是不是他们家人呢,如果是,那连父女相认的机会都没了。”
翟星野想翘二郎腿,可出租车里空间太窄,他的大长腿压根施展不开。
他没好气地踹了一脚。
“什么破车!”
司机:“……”
想想包车的那一万块。
忍了!
到了殡仪馆,董至秋去给谢弘祖的遗体办理了暂存,排期入殓,还找了这里最好的遗体化妆师。
“这个就不用了吧?”谢芳馨拦着。
谢永望也说:“就是,还化什么妆啊。”
两人都觉得这是纯粹在浪费钱。
钟沅沅只回了他们一句:“谢爷爷说葬礼要越豪华越好,当然要化的好看一些,等到遗体告别的时候,才能给亲朋好友留下最后也是最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