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笔录上可以确认的是:今日晨间,沙鲁克出门购买过毒品,并带回几盒口香糖和一桶超大的饮料。石水里可没什么商超,所以,这些用来制作吸毒工具的东西,一定是他从外面购买到的。松野查看起地图,发现最近的超市,就位于六零七围墙外的边上。难不成,他是翻墙出去的?可‘里’的围墙,足足有三米高啊……他决定返回现场看看,再顺便调取下商超里的监控。
正准备出门时,杰瑞找了过来,他想参加专案小组。
松野一口回绝:“这次面对的是毒贩,弄不好就会丢掉性命。再说,你也没有相关的经验啊,而且连配枪的权限都没有。别给我添乱,赶紧回去。”
“师父,我不怕,”杰瑞认真道,“我当初想考的就是一线,要不是因为公会在今年没招一线探员的职位,我也不至于考后勤……”
“探长,带上他吧,现在人手紧,多一个帮手是一个帮手。”尤金劝道。
“出了事你负责?”松野没好气地说,“他一个连基础格斗都不会的菜鸟,这不纯添乱吗?”
杰瑞讪讪地低下头。
尤金笑道,“探长,别打击新人的积极性嘛。如果真出了事,我负责。”他转身,拍了拍杰瑞的肩膀,“小子,以后跟我,我带你。”
“是。”杰瑞顿时来了精神,然后腼腆一笑。
“马瑞,你跟探长一组。”
马瑞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别扭地说,“是。”
“照顾好你师父。别忘了,他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马瑞简短回答,“是。”
松野知道,尤金这么做的目的,是想缓和自己与马瑞之间的关系。但出问题的不是我啊,他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啥对我有那么大意见……
一行人出发,他们分成两组,开了两辆执勤车,朝石水里而去。
此时已近黄昏,城市被染成红彤彤的颜色,就像秋日里的树木一般,林立在车窗外的世界。伤口处烫得厉害,松野不禁握紧手掌。该弄点止疼片的,他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是休息不成了……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应该早做准备……不会发烧吧,还是别了……脑子要是烧糊涂了,就啥都干不成了……等会儿忙完再去趟医院,药店也行……妈的,真疼,那娘们的牙是他妈钢做的吗?他咬住牙关,想用自己的意志力对抗伤痛的折磨。
一盒阿司匹林突然被马瑞递了过来。
松野一怔,转头看向他。马瑞并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谢谢。”他接过阿司匹林,打开包装,取出一连,扣出两粒,塞进嘴里,直接吞下。
马瑞依然没有反应。
松野瞥了他一眼,心说:我到底怎么你了?因为我以前经常训你,所以你集中爆发了?还是说你让清风组的人踢坏了脑子,四六不分了?我靠,一个大男人,还跟我闹情绪闹别扭……娘们吗?工美都没跟我这样过……然后还什么都不说,就搁那跟我整事……还说我不是爷们,你就是了?看看你现在那小肚鸡肠的鬼样子,简直比娘们还娘们……
他摇了摇头,心道:算了,先办案子吧,任务第一……
不多时,药效生效,疼痛感大大减轻。
当靛青色的天空完全笼罩世界的时候,他们再次来到水石里。昏黄的灯光照亮地面上的石板,一排排的红砖房呈现在眼前。车子开不进来,他们只能步行进入这里。因为产业工人阶级的消亡,曾经热闹非凡的各种‘里’,也随之变得萧条起来。已经没有几户亮灯的人家了,行走的路人也很少。那些依旧悬挂着理发、二手商品回收、一厘店、门窗安装、电子产品商店招牌的荒废店铺,如同被时代抛弃的工艺品一样,隐没在朦胧而晦暗的夜色里。‘星光里’,估计也是这般吧,松野想,能出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而走不出去的人呢,只能陪着那些被时代遗弃的产物逐渐老去……他们好像也被抛弃了……
他们经过里长的家。夜幕降临。三层小楼,还有个被矮墙围起来的小院。它虽然鹤立鸡群,但也难掩它的衰败与没落。绑在正门前的破旧喇叭,已经生锈的铜圈与铁线,掉了漆的墙体,很久没升过岛旗的桅杆,还有那个老掉牙的监控。只有一扇窗户内有灯光射出,那里面,似乎还有个老人的背影。
正想着,一束强光突然照了过来,松野连忙遮住眼睛。然后是一个颇显强硬的老人声音在喇叭中响起:“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不许动!”
“侦探公会办案。”尤金高声回应。
“身份信息,给我看看!”喇叭发出一阵嗡嗡的噪音,扰得松野很是头疼。视野逐渐恢复。他抬头看了过去。面前,是探照灯,就像轮日头似的,横在三楼的房顶;然后是那扇唯一亮着灯的窗户,一个黝黑的佝偻身影,站在里面。
尤金将身份信息投射到半空。“老人家,快把它关了吧,眼睛都快瞎了。”
探照灯熄灭。
“哎呦,长官,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呯的一声响起,是喇叭被关闭的动静。老人的身影已经从窗口消失。不多时,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里长家的门,也被推开。
“是不是又死人了?”
面前是一个略显疲惫的老人,他紧张地问。他已经没有了头发。他的脸苍白而古老,还满是褶皱,一只眼似乎是瞎的,察觉不出任何活跃的色泽,脸颊凹陷,额头干瘪,嘴巴微张,愁容满面。
“没死人,”尤金笑道,“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的。”
老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死人就好,没死人就好……”他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咧嘴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坏人呢,要不然也不会用探照灯照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松野发现,老人已经没几颗牙齿了。他想:看他的样子,应该超过七十岁了……七十岁的里长?嗯?真的假的?这不符合规定吧……这不是已经超龄了吗?
“没事的,大爷,也是我们不好,没提前通知您我们要过来。吓到您了,真是对不起。”尤金看看老人,又问,“大爷,您就是里长吧?”
“我不是里长,”老人突然变了脸色,他似乎很生气,他哼了一声道,“你也别跟我提那个龟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回来,真是不负责任!都死了人了,居然还在外面瞎扯淡!里长就是这么当的?个畜生玩意,我没这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