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鸿蒙初开、凡世初创一般的光怪陆离之后,世界恢复了平静。
纪允炆俯视着下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锦绣山川,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此,便又是一处了。
“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烛应付得过来吗?”又解决一桩麻烦的纪允炆想起了被他不负责抛下的弟子们,以及被他自说自话托付重任的烛。
他与众人都断绝了联系,也强迫自己不要动用任何手段去了解她们的状况。
大势既已不可避免,那么他就要为这世间苍生争取足够的时间,尤其是为他心爱的弟子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分别后的这段时间,凭借着复苏的记忆,他游历各方,在一个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万年洞窟中镇压着一个个妄图复苏的神迹。
准确的说:他在彻底埋葬这些神迹,让阴魂不散的所谓上古众神们把他们独占太久的力量归还给这天地。
当初没有这么做,是他本打算利用这些神明作为稳定这个世界的锚。但现在看来,这些野心勃勃、贪婪成性的神不但发挥不了他想要的作用,那就只能抹除他们。
你们既然承担不起这个重任,就把力量归还给世间苍生吧!
乱是乱了点,至少不用担心某个力量过于强大的存在暗中搞事;顺便,靠着不断镇压这些古老的神,他也能慢慢寻回更多的记忆。
比如自己到底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会失去如此多的记忆。
“下一个地点是哪里?”纪允炆长剑归鞘,朝着身旁问道。
“西方,很远。”纪允炆的身边突然出现一道虚影,瘦高的的身形像是由浓雾组成,看上去竟与纪允炆有几分相似。
“我看看,嗯,离你之前关照的那个小伙子老家挺近的。”虚影沉思了一会儿,补充道。
说实话,纪允炆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虚影说的人是谁——自从给了帕西法一些小小的道具让他自行回到西方稳定局势之后,由于大炎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都没好好打听过那边的情况。
各处的神迹争相苏醒,妄图影响凡世,西方那边的唯一圣神消失之后怕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仔细一想就发现这些麻烦似乎都是自己惹出来的?
“对,麻烦归根到底都是咱们自己惹的祸。”虚影的声音本该毫无情感色彩,但却让纪允炆听出了嘲弄的味道。
“不过嘛,本来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错了改改了错,反反复复这么多年了,也无所谓了。”
虚影看向——它没有眼睛,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它在看向何方——纪允炆,询问道:“所以呢?我们现在出发?”
“这一边已经没什么要处理的了吗?”
“短时间内没有,倒是西方的那几个,再不过去它们就真的醒了。”
“好吧。”纪允炆有些无奈。
他作为剑尊的记忆太过清晰,时间上也更接近,因此潜意识里总是倾向于将自己当作一个东方人。对于去往几乎完全陌生的西方,多少有些排斥。
“要是裳卿在就好了,她对西方了解得更多。”纪允炆想起之前文裳卿曾拿着笔记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关于西方的知识,虽然也是从帕西法那里听来的,但好过没有。
“知道你放不下你那些小徒弟,所以我劝你抓紧时间。”虚影像是在警告纪允炆,“她们还没准备好迎接剧变,你不多多争取些时间,只怕今后她们真的只能藏在你的羽翼下再也无法飞翔。”
“接下来是大争至世,你也不希望她们只能当受人保护无法自立的花瓶吧?”
“你应该很清楚,面对今后的情况,她们若是没有力量在离开你时自保,那么她们将会面对什么。”
“我很清楚。”纪允炆点头。
他调转身形,根据虚影的指示朝着西方快速飞去——他还是没想起自己倒地能不能使用空间移动之类的力量,而虚影也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
“你确定估算没错?”
“三年,这是最理想的情况。”虚影说道,“运气不好的话,就只有不到两年。”
抹除这些古老的神之后,大量的灵力重回天地之间弥漫开来,经过生生流转之后,再度能够被人们利用。
这个在很久以前被人为压制,修行极限也不过是凡人之巅的世界,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然变得能够诞生大量远远超越“人”的强者,甚至连如今的大宗师,到了那时很可能都无法再进入强者之列。
这样的转变过于突然和急促,且毫无征兆,但纪允炆不得不这么做——若是继续放任这些古老神迹凝聚大量本该充盈天地之间的灵力,非但无法再如曾经那般维持这一方天地的稳定,甚至有可能招来一些连他也万分头疼的东西。
三年之后,会是一片苍生竞相修行,不断向上奋发攀登的景象吧?
直到再次如同上一次般,诞生出那些不死不灭、至高无上的“神”之前,这样激烈的竞争,将会是这个世界本身最好的防御机制。
同样的重量,散落各处细细小小的碎肉,总不像一整块的肉那样引起猎食者的注意。
等到又出现一整块的、会让猎食者千里迢迢闻着味赶来的肥肉了,再想办法吧——如果到那时纪允炆仍旧没能想出更好的应对猎食者的方法。
“要到了哦。”
沉思着的纪允炆经虚影这么一提醒,便拉回了思绪看向下方的世界。
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虽然早料到西域大战会给西方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但如今亲眼看见之后,纪允炆发现自己对于“大量王公贵族与青壮年军队折损在东方”这一事实会给西方带来什么还是有些预料不足。
看着下方的一片惨状,纪允炆甚至很难相信自己不是无意间来到了另一个已经步入毁灭的世界。
“先办正事吧,有的是你发善心的时间。”虚影同样看着下方成群的难民以及遍地的尸首,但很难听出他有一星半点的怜悯。
他们这类存在就是这样,倒不如说纪允炆这样的才是异类。
“准确位置?”纪允炆闭上眼,不再去看苍生的苦难。
“正北,三公里。”虚影说着,突然笑出声:“有趣的是,那个小伙子也在那边。你办完事之后可以和他见见。”
“走吧。”
纪允炆没有搭话,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