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嬷嬷布完菜,跟以往一样,带着大帐里面所有的人悄声离去。
去大帐外候着,等候里面主子召唤。
席间,萧宣仔细地帮陈婉茹剥虾,挑鱼刺。
虽说陈容从小到大每回跟皇帝还有皇贵妃姑姑一起用膳,早已习惯皇帝的对皇贵妃姑姑的贴心照顾,可每见一次心中都感慨不已。
你想,身为天子,理应是后妃们为他布菜才是,等他老人家吃饱喝足才轮到她们动筷。
不说皇帝,哪怕有点身份的一家之主也是理所当然地往主位上一坐,理所当然地等待妻妾伺候他用膳。
遑论是天下之主的皇帝?
陈容带着心思跟帝妃一家用完午膳,茶都没喝一口,就起身告辞。
小姑娘心系未婚夫,恨不能这会儿就站到他跟前。
陈婉茹知道她记挂着纪宇贤,带着那过来人的眼神让她离开。
小皇子今儿也没缠着陈容,今儿捕猎太过兴奋与刺激。
因而很疲劳,碗一丢,小脑袋就点点的,那双黑葡萄的大眼睛也耷拉着,一副熏熏欲睡的小模样别提多萌。
陈婉茹的心瞬间融化。
萧宣轻轻把小儿子肉嘟嘟的小身子抱起身,抱进那座三开的紫檀屏风后面,送到乌木鎏金宝象缠枝软塌上。
陈婉茹赶紧的叫人送进来一桶热水,把小儿子的脚上挂着铃铛的小鹿靴子褪下,动作很轻地摆置一旁,随后她亲自替小儿子擦洗小脸跟手脚,再把小儿子的手跟脚小心地塞进金丝缎被里去。
眼下已是秋季,虽说还没那么冷。
陈婉茹还是叫刘英去点燃个炭盆来,以防小儿子受凉。
萧宣也去后面的洗盥间梳洗一番,出来对着陈婉茹温言道:“茹儿给朕倒杯茶来,朕来批阅奏折。”
“好,臣妾这就去给您泡茶去。”陈婉茹闻言忙走到一边茶几那儿给萧宣泡茶去。
陈婉茹用长柄木勺舀了小炉上烧滚的热水,淋烫茶船里一只小小的哥窑青釉紫壶,再用茶勺往壶内盛入一种小巧似雀舌的茶叶,烫洗茶叶,去水冲泡,最后再封壶分杯。
萧宣说完就走到沉木书案那儿,书案上是上午刚从京城里快马加鞭送过来一摞奏折。
虽说皇帝出来狩猎,但政事却不会耽搁。
留守京中大臣,会每日把奏折着人送过来给皇帝批阅。
等皇帝批阅过后,再转送回京给留京大臣们去处理。
本朝奏折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的公文折子,叫做题本,由通政司收到之后统一交进宫里,一种是个人名义上的疏奏,叫做奏本,可以直接呈进宫送到皇帝手上。
魏国礼制严格,对于这两种折子的上呈要求都有很具体的规定,细节到哪种折子必须用什么颜色的封面和什么规格的纸张。
因为题本都是一式两份,一份送到通政司,一份交给六科廊抄录,所以通常官员们要说谁坏话的时候都会上呈奏本,这样经手的人相对少一点。
因此,萧宣书案上堆着的奏折都是奏本。
须夷,陈婉茹双手捧着天青色珐琅釉的盏托,托上同色杯盏,盛着晾到恰好的茶。佳人盈盈走到萧宣面前,将茶盏放在他手边的紫檀雕漆小几上,状若无意地抬头,露出明眸善睐,雪肤桃面,一如从前美丽不可方物。
萧宣忍不住放下手中奏折,把人抱坐到膝盖上,脑袋抵在她肩上,深深嗅着她身上独特又好闻的磬香,
“茹儿,明日随朕去捕猎去。”
“好呀!”陈婉茹也不矫情,点着脑袋答应。
上次去捕猎还是小儿子满周岁那年的事,那年认不清形势的皇长子萧谨宇跟他的母妃江淑妃缠着萧宣,求皇帝亲自带着萧谨宇捕猎。
其他几个后妃抱着看戏的想法,看皇帝如何决定。
是陪着他的宠妃母子仨还是陪着已然是仪表堂堂的俊美皇长子?
哪成想,皇帝没吭声,用行动代替他的决定。
骑在马上的萧宣把刚刚四岁的萧谨睿大掌一捞就坐到他身前,马鞭一扬,率先往猎场跑去。
从那以后,不管是后妃还是朝臣,几乎都揣测到皇帝的心思。
那就是五皇子萧谨睿最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储......
加之皇上自从陈婉茹进宫后,再也没去其他嫔妃们的宫门。
不仅如此,还停了每三年的采选。
不说那些人精的朝臣,哪怕就是个傻子也看出来皇帝的心思。
那心思就是皇帝从此往后专宠一人!
......
陈容从皇贵妃姑姑那儿回来,一路上心情不美妙起来。
本来跟着来秋猎就是抱着散心的心思来的,要是纪宇贤离开,她顿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是之前追在孙毅后面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哪怕是孙毅去北疆打仗,她都那么失落,也未每日思念他。
加上她的两个好友都没能来,除了大哥外,再没人陪她,感觉兴致缺缺。
看到前面就要到自家的帐篷,陈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陪纪宇贤一起回京去。
想到这,陈容一扫刚刚莫名其妙的心情,愉快地放开脚步往自家帐篷走去。
“翠竹,快点回去收拾行李。”陈容边迈开步子走,边对紧跟在她后面的翠竹吩咐道。
翠竹猝不及防一下愣住,“那个,小姐这会儿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跟纪大哥一起回去呀!”陈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翠竹听到是跟世子爷一起回去,忙咧唇道:“好嘞!”
其实心里还替自家小姐惋惜,这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玩,狩猎刚开始,小姐就要回去。
“松林你去薛侍郎家帐篷里跟娘回话,就说我今儿跟纪大哥回京。”陈容还不忘叫松林去告诉云氏一声。
松林停下脚步对着陈容以手搭拳道:“是,小的这就去。”
陈容主仆二人刚到自家帐篷前,紫色绣梅花的门帘子从里面往外掀开。
“咦?纪大哥!”陈容惊喜地喊道。
“容容回来啦。”
纪宇贤说话的同时并未把手中的门帘子放开,侧过身去,依旧用那只修长,玉白,干净,骨节分明,犹如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的手把门帘高高掀起,让陈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