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宝珠回到衡芜宫,才觉此刻已然饥肠辘辘。折腾了一夜下来,日头竟然也快到晌午了。
这样明媚的艳阳天跟此刻的宫内的一片萧瑟,倒是显得十分的不搭。宝珠转身嘱咐着启凤钰的人拿点吃食来,想来衡芜宫里的人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果不其然在宝珠推开门的瞬间,那些妃嫔们先是下意识的朝后躲去,待看清来人只有形单影只的宝珠后,才一窝蜂的拥簇上前。
“宝珠,你没事吧,那启凤钰有没有欺负你?”成贵妃拽着宝珠的胳膊朝着她的周身看了又看,焦急不已。“你说话呀,啊?”
“我没事,”宝珠反握住成贵妃冰凉的双手,脸上淡然的表情让成贵妃的焦灼冲淡了些许,“他并未对我怎样,我让人拿了吃食来,大家都吃点吧。”
人群嘈杂,可除了垂手而立的江淮安其余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其中地位分的一些妃子更是止不住的啜泣,宝珠被搅得有些心烦意乱。
“现下我们已然是阶下囚,还在哭哭啼啼是闲还不够乱吗?”宝珠声音尖锐的刺入人群,那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减下去。
“那,”成贵妃虽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哭得天崩地裂,可眼前的镇定自若也是强撑着。“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若是就这么等着,恐怕最后的结果也是等死。”
成贵妃说罢眼神越过面前的宝珠,落在那还小小一只懵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庆云身上。
“我的庆云,还未及笄啊。”成贵妃说着说着,豆大的眼珠就滚落下来,砸得宝珠有些于心不忍。
月奴连忙将成贵妃扶开,一边走一边宽慰着说宝珠既然让大家安心,就一定有办法的。
宝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姜蘅的身影。
“皇后呢?”宝珠问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淮安不知何时走到了宝珠的身侧,“在后殿,你跟我来吧。”宝珠跟着江淮安轻若羽毛般的脚步,慢慢地走到寂静的后殿。
姜蘅似是累了,正依靠在椅子上撑着额头闭着眼睛。碎金一般的阳光铺就在她的身上,整个人庄严得犹如一幅静止的仕女图般。
宝珠和江淮安下意识地将脚步放得更加的轻,生怕搅扰了美人的好梦。可姜蘅像是提前感应到她们二人的到来,缓缓的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便整理好衣裳坐直了身子。
“你回来了,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姜蘅挤出一个笑意来,可脸上也是一夜未眠的疲惫。
三人就这么围坐在一起,前殿低声的啜泣和后殿寂静似乎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的不现实。
“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都按照启凤钰的计划进行着,启钧策依旧昏迷不醒。待他醒来以后,就会发现自己的王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宝珠神色淡然的说道,似乎这一切跟她并不相干。
一直对此保持沉默的江淮安却从进殿开始始终用复杂的神情看着宝珠,宝珠虽有意回避她的目光,却也心下明了。
江淮安虽隐约知道宝珠在谋划什么大事,却应该不敢想此次的叛乱能跟宝珠和姜蘅扯上关系。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依旧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那事到如今,我们是静候佳音,还是继续我们的计划?”姜蘅的眼眸扫过宝珠眼底的疲惫,二人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准备结束最后的战斗。
宝珠望着窗边漏出的几缕阳光,有一瞬间的恍惚。从被迫入宫到现在的胆大包天的颠覆皇权,这些都是年少的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却结结实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从从前的含垢忍辱到如今终于可以手刃灭族的仇人,虽心中蔓延出无限的畅快,可想起这一路的坎坷和失去的所有,又不禁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江淮安看着出神的宝珠,终于忍不住的在她之前开口:“你们俩能否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局面,竟真是你们一手促成的?”
姜蘅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如蝴蝶般轻盈的扑闪,她的目光投向拇指上的那一枚扳指,轻轻的转动着,犹如抚摸爱人般的轻柔。
“是,也不是。”姜蘅坦然的说道,“启凤钰的介入是我和宝珠所预想不到的,但也感激他,若不是他的介入或许一切不会发生的如此的快和如此的顺利。宝珠曾说过,是你曾献策了诛心计,所以我们在你的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江淮安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复杂神情,有些意料之中的豁然又有意外的僵直,“我虽有隐隐猜到你们要做什么,可我实在是不敢往那上面想。”
江淮安转头望向还在出神的宝珠,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分带着颤意。“两位娘娘可知,这样的事情有朝一日若是被揭发,便是万劫不复的存在。”
“我知道,阿蘅也知道。”刚才还眼神放空的宝珠现下已然恢复清明,一双似湖水般幽深的眼睛正有力地回应着江淮安不安的目光。“但我们成功了,该万劫不复的人是启钧策。”
三人又迎来一阵微妙的沉默,许久江淮安默默的叹息一声,接受了面前这两个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却能掀起如此大风浪的女子居然是自己的熟识。
“那接下来呢,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江淮安问道。
姜蘅眉目含笑,目光从江淮安的身上飘忽着落到了镇静自若的宝珠身上。“这个啊,还得看宝珠。”
宝珠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怀中的私印带着微微的凉意。
长生殿内。
“皇叔。”
启凤钰还未看清幽禁的殿内启烨在何处,便听到一声低沉的呼唤。身后的侍从燃起烛火,方才看清一个人影被绑在柱子上。
启凤钰看到启烨身上有隐约的血迹,那捆绑的绳子足足有男子手臂粗,难免的回头望了一眼笑嘻嘻准备等待夸奖的云虎啧了一声。云虎立马收回那龇着的雪白大牙,开始想着自己哪里又不对。
“来人,给白溪王解绑。”启凤钰负手而立,有些虚弱的启烨逆着光望着他的轮廓,感到阵阵的威压。
启烨被人搀扶着在启凤钰的对面坐下时,才觉紧绷的身体松乏了一些,喘着气努力地支起身来坐端正一些。
“无妨。”启凤钰摆摆手,侍从拿来软垫给启烨枕着,避免僵硬的椅子触碰到他的伤口。“我手底下的人说拿下你时,你已然快要力竭了,却依旧嘶吼着不让我的人进入长生殿。不错,不愧是我启家的男儿。”
启烨听着启凤钰发自内心的夸赞,却在这样一个让人尴尬的局面里显得是如此的刺耳。只能挤出一个微乎其微的笑意来,身上的痛楚也让他几乎要昏厥。
“可惜了,还是皇叔技高一筹,让侄儿措手不及。”启烨自嘲地说着,虽知道这是一场戏,可若不做足了戏码,怕是难以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启凤钰止起下巴,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端详猎物般的望着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的启烨。
“好侄儿,该谈谈我们的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