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凤钰接过宝珠手中的刀,触碰到宝珠那冰凉的手指时心口止不住的心疼。其实一开始的他,想要直接为宝珠解决这些麻烦,可宝珠似乎能洞穿他的想法,早早的便约定好,最后一定要她来了解一切。
可如今在自己怀中的宝珠止不住的颤栗,不知是大仇得报的畅快还是一切陡然发生的后怕,都让启凤钰有些暗暗的后悔。
“没事了,别怕。”启凤钰声音柔缓,似春风般轻抚宝珠的耳朵,让她的那似高悬空中的心放松了不少。“宝珠,一切都结束了。”
宝珠只感觉这个世界变得好不真实,身上的力气被全部抽走一般的无力,只能贪心地靠在启凤钰的身上片刻,感受着那灼热的体温。是啊,一切终于结束了。
启凤钰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沉默,知道现下宝珠的心情复杂。姜蘅和郑盈风也默默地站在一旁并不说话,大家都看着平静的水面,窗外已然泛起鱼肚白。
启凤钰拍了拍手,进来几名侍卫将那木桶抬走,刚刚还显得拥挤的内殿顿时便空旷了许多。
宝珠感觉到耳边的寂静,便快速地整理好情绪从凤钰的怀中抽出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瞄了一眼身旁的姜蘅和郑盈风,但大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未能缓解过来。
随着浴桶被抬出门口,织月也领着一个一身黑色长袍的人走了进来。二人站在正中央,宝珠朝着织月点点头,她便将那人的帽子掀开。
随着无名的脸暴露在并不明亮的烛光下,宝珠也听到了身边的姜蘅和郑盈风那小声的惊呼,郑盈风更是情不自禁的走到了宝珠的身侧,呆愣愣的看着无名久久说不出话来。
“宝珠,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人,竟然和启钧策长得一模一样。还真是下苦功夫了,只是人瘦了点,不过他病了那么久也是能糊弄过去的。”郑盈风啧啧称奇,忍不住的想要上手摸一把无名。
“诶,诶诶诶!”郑盈风一掐无名的脸,虽瘦的皮包骨头却也被她使劲地捏起来一层皮肉。“甚至都不是画皮,宝珠你是真的厉害。”
看着面前诧异又搞怪的郑盈风宝珠刚才还郁结的心情好了许多,也忍不住噗嗤的笑了起来。
“怪我怪我,一时间忘记跟她说了。”姜蘅连忙将郑盈风的手拿了下来,无名始终是一副懵然无知的表情,似还未了解这个世界的孩童般清透。
郑盈风疑惑的望着知情的宝珠和姜蘅二人,宝珠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生怕吓到了蒙在鼓里的郑盈风。
“这个人,是启钧策的孪生兄弟。”宝珠话音未落,便听到郑盈风震惊的呼声。“当初因双生子是不详的征兆,太后将他藏了起来。”
“他,他他他。。。”郑盈风捂住嘴巴,双眼瞪得提溜圆。“启钧策居然还有孪生兄弟,太后为了固宠居然会如此的狠心将自己亲生的孩子囚禁吗?”
一旁的启凤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郑盈风的说法,郑盈风又是一阵唏嘘不已。宝珠不经意间看到,无名在郑盈风提到太后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狠心的母亲。”郑盈风刚才的震惊变成悲悯,看着无名的眼神也软和了许多。“难怪瘦得厉害,这么些年你是怎样活下来的啊?”
无名平静地望着郑盈风,嘴唇嚅嗫着却没有开口。或许在那长达几十年的囚禁岁月中,他早已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太后林燕虽然一时心软没有杀他,可也只不过是嘱咐一个冷宫的宫女照顾他到了六岁多。因为随着他年岁的增长,很难再继续隐瞒下去,所以林燕将他藏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启凤钰阐述着无名的身世,声音中也带着怜悯。
“刚开始还会有人时不时地送去吃食,后来骊国发生了战乱,皇族四下逃散开来,他便被留在了地牢中,多年无人问询。”
启凤钰有些不忍的停顿了下来,见无名始终平静如常,便继续说道。
“后来启钧策也有安排人送吃的,可那些人惫懒也常常忘记。我便安排了人手,每日送去吃食却也要避开启钧策的耳目才行。”
郑盈风咬紧下唇,面上浮露出难过,随即便问道:“那战乱的那些年,他被锁在地牢之中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没吃没喝的,一个人。。可怎么熬啊。”
启凤钰垂下眼眸,避开众人求知的目光,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小声地说道:“地牢中常有老鼠出没,每逢雨天岩壁下也会渗下雨水来,他就。。”
凤钰沉默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宝珠等三人皆静默无声。
宝珠的心口有些难受,虽知道无名一个人在那地牢之中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却从未认真地想过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如今全然知道了再细细想来其中的细枝末节,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郑盈风连忙将那怜悯的目光收回,嘴里喃喃地说着真可怜真可怜,边说边站到姜蘅的身边去了。
“按照宝珠的计划,是由无名接替启钧策再继续做一段时间的皇帝,最后再报策帝因病殡天,这样我们便可以全身而退,而阳城王也不必背上弑兄的骂名。”姜蘅说道。
“可我还觉得此举不妥,所以我打算以皇后的身份陪着无名一起去朝堂上,这样或许会稳妥许多。”姜蘅思索片刻,郑重地说道。
宝珠点点头,姜蘅的顾虑并不无道理,无名到今日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这么赤裸裸的示于人前,无异于是一步十分冒险的棋。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宝珠她们不得不走这最后一步最冒险的棋。
天已然大亮,刺眼的阳光照入宫殿里宝珠不禁眯起眼睛。一夜未眠大家的疲惫也到达了顶点,再交代了几句有的没得后打算先休息一个上午,好迎接接下来更难的挑战。
织月得令便要领着无名去换衣裳,却被启凤钰叫住了脚步。
“等等,”启凤钰喊住了转身的织月和无名,从怀中寻摸出一个铜制的半边面具来。“把这个给他戴上去。”
织月恭敬地接过面具便戴在了无名的脸上,无名似乎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般任由摆弄,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那面具巧妙地遮蔽住了无名大半的上半部分脸,使得他的眼睛可以很好地隐秘在面具之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露出的下半张脸和那已然归西的启钧策简直一模一样,任谁都猜不出来这并不是世人皆知的骊国皇帝。
宝珠看着启凤钰的一系列操作,有些不解问道:“无名既然和启钧策长得一模一样,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呢?”
启凤钰满意地看着无名回答着宝珠的话:“若是一切过于顺理成章,反而让人生疑。那倒不如我们自己丢出一个疑团,没人会在同一件事情上怀疑两次。”
宝珠看着总是嬉皮笑脸的启凤钰,心中暗暗说道真是一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