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房门的柳如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一轮明月照西空，惊雁南飞错飞东。途中良人牵瘦马，遥看红尘一梦中。
    周牧的诗，似乎是在说她的人生。
    良人牵瘦马，红尘一梦中。
    自己这金陵瘦马，曾经以为遇到良人。回头来看，也只不过是红尘一梦。
    惊雁南飞错飞东。也许自己从前的人生也都是错的。也许曾经追求的梦想也走错了方向。
    只是周牧，你千万不要让彩凤青鸾也如我这般飞错了方向。要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柳如是抬脚离开，经过彩凤的房间，她想推门进去，也想要与熟睡中的彩凤说几句话。但是又怕将她惊醒。最终只能从门缝中之中看向屋内床榻的方向。隐隐能看到彩凤躺在床上的身影。
    她笑了笑，很好了，这样就很好了，跟着你们的少爷好好过日子。东君就走了呀，我的两个傻丫头。
    柳如是在心中碎碎念，念着着念着，她就又流出了眼泪。
    最后这位一生苦楚的佳人，抽了抽鼻子，再次擦干眼泪，离开了这所周牧给她们三人准备的院子。
    只是，离开院子的时候，她眼中的泪水再次滑落，就这样，她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她想哭出来的，但是又不敢哭出声响。只能就这样，任由泪水滴落在胸前，滴落在自己的裙摆，滴落在自己脚下。
    柳如是不敢走将军府大门，因为那会被看门人拦下的。她要跳墙逃走。
    将军府围墙很高，但拦不住她这位有修为傍身的风尘女子。轻轻抬脚，跃至墙头。然后再次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将军府，看一眼青鸾彩凤的院子。
    “丫头，东君走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纵身一跃，从墙头跳下。
    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揽入怀中。
    周牧一脸笑容的看着怀中美人惊讶的样子，周牧则是一脸的笑意。
    “你看这……天上掉下个柳姐姐。这就不得不感谢老天爷赏赐了。”周牧无赖的声音响起。
    “周牧，你……你怎么在这里？”柳如是不可置信的问道。
    “没什么，半夜出来赏月，看见有人要离家出走，我可不就得跟过来看看吗？不过姐姐，你这翻墙的位置不太好，喏，看见没？那边有一个后门，打开门，就能出去，没必要翻墙离开。”
    周牧抱着柳如是努了努嘴，要给她“指条明路”。
    家？这里是家吗？也许是吧。
    柳如是此时满心的伤感。
    “你……你放开我。”柳如是挣扎，想要从周牧怀中挣脱。
    只是周牧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低头便吻在了他的双唇。
    “呜……”柳如是挣脱不掉，只能再次捶打少年。
    最后，她也放弃了抵抗。
    算了，都被她亲了那么多次了，没有一次能逃掉的。唉……这混蛋的技术还是那么好。柳如是心中凄苦感慨。
    月色之下，美人享受着这躲不开的“欺辱”。
    “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唇分之后的周牧开口对面色通红，但是却依旧带着愤怒之色的柳如是说道。
    “周牧，你让我离开好不好？让我去看一看这山河。让我享受一点点的自由。”柳如是的愤怒变成了祈求。
    “不。”周牧依旧拒绝。
    柳如是叹息。
    “过些时日吧，过些时日再说。但是现在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柳如是抬头，眼中带着希冀。
    这让周牧突然就觉得很愤怒。
    “你就非要离开我？非要抛弃青鸾，抛弃彩凤？你就这么想死？”周牧对怀中的美人大声质问道。
    柳如是身体颤抖一下。她突然很害怕少年的愤怒，这是她两年多来，第一次对自己发怒。
    上一次见他发怒的时候，是他踩断李永先的四肢。虽然知道他不会那般对待自己，但是柳如是还是莫名的感到有点怕。
    她趴在周牧身上，不敢回答周牧的问题。泪珠又在眼中打转。今天她已经第三次哭泣了。
    “抱歉，姐姐，不该吼你的。”周牧见她这般模样，又温柔的说道，并伸手扶住她的后背。
    而周牧的道歉，似乎是拨动了柳如是的情绪，让她突然大哭了起来。
    至于哭的原因，可能是左右为难吧。
    也可能是一生被无力感包围的她，遇上了周牧这座靠山，却老是欺负她。
    “周牧……让我走吧。我……”她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周牧再一次大声拒绝。
    柳如是继续大哭。
    周牧静静的听着她的哭声，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她的秀发。
    许久之后，怀中佳人哭声渐歇，周牧才轻声开口。
    “跟我回去吧。”
    柳如是没有回答。
    少年又伸手捧着她的脸颊，帮她擦去眼泪。然后再次开口道：“跟我回去吧。”
    柳如是还是没有回答。
    周牧一声叹息，不再询问，牵着她的手，便向着一旁小门走去。
    柳如是也没有再出声抗拒，抗拒不了的，她反抗不了周牧的。只能低头跟着周牧又回到了院子里。
    “别在逃走了，你想要出去走走，我知道。但是等我处理好身边的这些事情之后，我陪你。”站在院中，在明月之下，周牧开口劝说。
    柳如是还是没有回答。
    直到周牧帮她推开房门，将她送进屋内。柳如是才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周牧，你别再逼迫我好不好，我不逃走，但是你不要再那样逼迫我。”
    柳如是眼神之中有就有着希冀。目光在明月的映射之下显得特别明亮。两人的身影也被高悬的明月在屋内的地面上拉出一道影子。
    “好。”周牧看着柳如是的眼睛，回答的认真且干脆。
    只不过还不等柳如是高兴，便又被周牧捧着脸颊吻了上来。
    唉，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他是怎么做到一边答应自己，然后又立刻违背约定的呢？
    柳如是心中再次凄苦的享受着少年的亲吻。
    分开之后，柳如是也许有些动情，还是就这么看着周牧。没有开口训斥，眼神之中也有些不一样。
    “周牧……”柳如是轻呼一声。
    “嗯。”
    “我不逃走，我留在你们身边，陪着你和彩凤她们。”
    “你今天下午也是这么说的。”周牧怀疑她又是缓兵之计。
    周牧的话，并没有让柳如是尴尬。她抬着头，眼神之中依旧有月光映射。
    “你听我把话说完。”
    她低着头声音柔弱带着哭腔和委屈。却充满认真。
    周牧静静的看着他，等待她的下文。
    “周牧，你不能再欺辱我，我们就只到这里。你只能把我当姐姐，不能再进一步。你不要再对我做其他事情。好不好？”
    声音略带祈求，又是与今天下午一样的话。
    周牧不想相信她，可能是周牧自己谎话说多了，就不想相信眼前的佳人了。
    但是柳如是却在认真的等着他的回应。
    “姐姐知道我的心思，我很想要姐姐的。根本就克制不了。”周牧还是不想答应她，开口为自己找着理由。
    柳如是并没有因为他这坦诚的话而恼怒。反而是主动攀上周牧的脖子，主动与他亲吻，但是很快就又分开了。
    “周牧，答应我吧，如果你真的想，就去找青鸾她们。好不好？”
    刚才的亲吻，算是她对周牧的贿赂吧，想以此来让周牧真心答应她的请求。因为她没有别的筹码了。
    周牧见她这个状态，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她。
    “那你不能再逃跑，如果再逃跑被我抓回来的话，我就真的不会放过你了。”
    柳如是眼神犹豫，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姐姐以后不能再躲着我，也不能再拒绝我的靠近。还有……这样。”说着，又是一吻。
    不能拒绝他亲吻，那自己的红唇以后不就被他予取予求了吗？
    柳如是心中叹息一声，要拒绝他吗？如果拒绝他的话，他会对自己更过分吧？
    所以，柳如是，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点头答应。但周牧知道，这已经足够了。
    只要她现在没有拒绝，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拒绝的权力。
    因为现在与以往不同，主动权全部都在周牧手中。柳如是除了选择再次逃跑，剩下的就只有顺从。没有其他选择。
    如果她选择逃跑的话，那周牧就真的不会再给她拒绝的权力了。
    呃……如果她哭的厉害了，周牧可能还会再晚几天将她吃掉。但这招也不能常用啊。用多了一样没效果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条件，也已经是柳如是能为自己争取过来的最好局面了。周牧对她的掌控，仿佛一只巨手从空中压向她一样。让她感到难以逃离。
    而这种无力挣脱的感觉，之前皇后娘娘也经历过。只不过皇后娘娘的反抗更加无力。没能为她自己从周牧手中争取来半分还转的余地。
    反而是柳如是这位风尘佳人，从周牧的掌控中，争取来了一点小小的自主权。
    周牧离开了，柳如是站在月光之下愣神。
    她心中还是有苦涩的。又是这种无力反抗的感觉。这一生之中，一直都是这样。
    “周牧，你个混蛋。”柳如是凄苦的轻声骂道。
    房间之中，躺在床上的青鸾微微睁眼。她没睡，一直都没睡。今天下午喝茶的时候，她发现东君给自己的茶水里下蒙汗药，她就知道，东君要逃走。
    所以，周牧提前就知道了这件事，这才有了墙外等候的一出戏码。
    青鸾看着自家东君在月光下的背影。心中微微叹息，嘴角却稍稍勾起。
    东君，何必要逃走呢？你如果真想看一看这山河，等到少爷将那些危险处理了。我和彩凤姐姐陪着你，陪着你一起去。不管您去哪里我们都陪着你。
    不过……少爷他好坏啊。把东君都欺负的开口乞求了。唉……东君，别怪青鸾啊。我也是为了你好。呃……也为少爷好。都好。
    想着这些，给自己找着借口，随后青鸾安心入眠。
    柳如是再也没了逃跑的心思。安心的在将军府里住了下来。
    呃……好吧，其实她并不安心。周牧总是有事没事就来“看”她。
    十几日过去，八月二十七，将军府里张灯结彩，红色成为了将军府里的主色调。大红的喜贴在大门之上。
    红色灯笼挂的满院都是。
    红色的地毯，从将军府大门一直铺到正厅。
    庭院之中许多人都在忙碌着，礼部官员指挥着让人布置将军府的一切。
    周牧此时却有些无所事事。他就坐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静静的看着忙碌的众人。
    心中有一股很难形容的感觉。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紧张？有一点。开心？有一点。害怕？也有一点。
    呵呵……真的要结婚了呢。此时的周牧心中还觉得有点梦幻。之前被赐婚的时候，周牧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真的临近这一天，周牧心中还是颇为复杂。
    而此时，一道清丽的身影从大门走进来。她冲着周牧笑了笑。
    “恭喜啊，新郎官。但你这坐在门口是什么情况？给人一种不知所措，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讨厌伏云啊？伏云不会家暴你了吧？”林茵开口道。
    呃……周牧白了她一眼。
    “少在那里破坏我和伏云的感情，我告诉你，我们情比金坚，绝对不会因为小人谗言而而致使我们坚定无比的爱情而产生裂痕。”
    “呵呵……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林茵笑闹道。
    “我去，你会不会说人话？我明天结婚啊，你就跟我说这些？”周牧对自己的知己没好气的说道。
    林茵嘿嘿一笑。
    “这不是缓解一下你紧张的情绪吗？”林茵说道。
    周牧一撇嘴：“对了，你今天怎么来了？而且还就你自己？伏云呢？”
    “我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这这风流浪荡子，在结婚的前一天到底是什么样子。至于伏云嘛，这会儿肯定在宫里呢。哪能像你这么清闲？”
    林茵坐在了周牧身旁，与他一起席地而坐。
    然后林茵继续说道：“果然，没让我失望，无措，紧张，还带着害怕。哈哈……周牧，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林茵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周牧对于这位知己已经无语了。
    “你跑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不然你以为呢？我想看你失态很久了。谁知道你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林茵继续开口揶揄。
    周牧不想搭理她。
    他觉得林茵怎么变像是自己的两位损友一样了？看见自己出糗，她那么高兴。
    呃……好吧，如果林茵出糗，周牧也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