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意绕着盘山的石阶,跟在那群黑袍人身后,来到了吟唱声的地方。
在那里,他不得不惊叹人工的伟力。一个巨大的雕像从云雾里耸立起来,目光炯炯,面色狰狞。腹部是一个巨大的火炉,里面燃烧烈焰。
雕像的头顶上,围了一群跪拜的黑袍人,口中吟唱出悠远而缥缈的声音。吟唱声止之后,身穿黑袍的众人起身,围着一个青铜兽炉旋转。一个身穿白金交错衣衫的男人口中振振有词。唐云意离得远,传入他的耳朵里变成了蜂鸣一样的声音。
在结束吟唱之后,青铜兽炉打开,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一枚红色的丹药起来。丹药浮在上空,爆发出猩红刺眼的光芒。
那枚红色的丹药倒映在唐云意的眼睛里,刺眼又惊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丹?聚九百九十人的鲜血炼制而成。
想到血流成河的血腥场面,他的胃袋好像被人扯了一下,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
“再过几日,便是血月。铁铜血呢?”
一个清冷而低沉的声音仿佛穿过时间的长河,从远处透射过来。声音如同在耳侧,唐云意一度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赶紧运功,敛去气息。
“阁下,血月之日,铁铜血一定送到您的手上”
阁下……听到这两个字,唐云意的心跳声突然停止了一拍。好熟悉,是同一个人。没想到……炼制血丹的地方竟然在这个旷大的山洞里。
“他呢?”
唐云意竖起耳朵。他们提到的“他”又是谁?
“阁下,已经安排好了。血月之日,他不会出现”
唐云意突然觉得脖子发凉。心跳控制不住加速,好像突然之间被人灌入了一桶汽油,跳动的频率让他有点承受不住。血管里的血浆高速流动,他全身燥热起来。他隐约感觉到,他说的那个“他”,好像是他。
血丹又回到了青铜兽炉中。吟唱声再次响起,神神秘秘,却在突然之间,戛然而止。
“谁在那边?”
唐云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一个笼罩在黑袍之下男人在得到命令之后,从兜帽下露出了五官。他皮肤呈古铜色,眼神像两把燃烧的小火苗。
一个飞身,他来到了唐云意藏身之处。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只野猫瑟瑟发抖。
男人提起猫脖,在猫的身上摸了几下。背后传来一阵风,男人回过头,顺手把猫扔了出去,“东君阁下,没有蛊。是外面的野猫跟进来”
东君冷眉冷脸,苟着一张脸,“外面的野猫过多了”
男人瞬间领会。
唐云意回去了路上,烈风从耳侧呼啸而过,割裂他的耳朵。耳朵几乎冻掉了,他也全然不顾。
他步伐急匆,不敢懈怠,仿佛后面有恶鬼追逐。即便他的双脚如灌了水泥一样,坚沉无比。
寒风里夹杂了冰晶,迎面而来。他睫毛上沾满了一层霜。他又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血丹跟那座巍峨的皇宫里有关系,害怕的是,他们已经对他下了杀令。他不知道他们将以何种方式杀他,恐惧攫紧他的心,令他呼吸不上来。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大理寺。左明堂的灯光还在亮着,他猛然撞开门,完全不顾里头人诧异的表情,举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冰凉的茶水解了他的燥气。眼底氤氲的血网悄无声息的消退下去。
他赫然发现李纯风正坐在主位上,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
唐云意硬着头皮解释,“我发现血丹案跟谁有关了”
“谁?”,一身官衣的李纯风忽然起身。
唐云意慢慢往后转,目光飘向了笼罩在雾气中的巍峨建筑。
李纯风的心突然揪紧,似乎还不愿意相信,“你可说的是真的?”
“是”,唐云意点头,“在血月之日,他们将猎杀裴思玄,放干他的铁铜血”
“你有证据?那可是杀头之最”,宫里的贵人数不胜数。李纯风猛然箍住唐云意的双肩。这种罪大恶极之事,涉及之广。如若是假,京都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很快就有证据了”
李纯风放开唐云意之后,他的双腿像两根软化的面条一样,软绵绵的摊了下去。
从死亡沼泽上吹来的死亡气息像鬼魅一样,笼罩着他。
“李卿,唐少卿”,苏辰安小心翼翼,就在刚才,在唐云意回来的空隙里,他接道了一则让人惴惴不安的消息。“属下紧急事禀告”
“说”,李纯风摆手,让他说下去。
“金灵卫来信,蓝衣金灵卫封令月失踪了,连同南雍侯府的山河郡主也不见了”
“哈哈……”
唐云意的笑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众人纷纷不解望向他。不明白他这个狞笑是何意?
李纯风皱眉。
“我猜得果然没错”,他把杨国舅一家查得底裤都不剩了。杨国舅本是南雍侯手底下的一个小兵,他长得五大三粗,妹妹却花容月貌。湘妃进宫,在万千粉黛的映衬下,不值一提,被冷落在后宫。几年前,湘妃突然得宠,杨国舅的地位从此青云直上,步步高升,带金佩紫,人生得意。
他的儿子杨昭因此沉湎酒色,与他人发生了争执。他失手打死对方,被人暗算,从马上摔下来,伤及根本。坊间传出杨大公子已不能人道,杨府极力否认,杨昭更是一夜御三女堵悠悠之口。
不过,杨昭对山河郡主的讽刺颇为愤怒,甚至设计要害死她。看来杨昭的不举,八九不离时。
“云意,你知道是谁抓走了山河郡主?”
见唐云意点头,李纯风微微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松散了一点。
“一定是杨昭”,唐云意便把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柳在溪猛然砸桌而死,愤愤不平,“这个杨大公子,恶名早已众所周知。他为了泄愤,当街纵马杀人。定是他把郡主给掳走的”
“可是杨公子并不在家……”,苏辰安的眉毛囧成八字眉,愁眉苦脸,像一个小老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