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突然降温了。空气里的水分凝结,唐云意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水分凝结的声音。
一丝冰丝沿着他的手臂慢慢往上升,蔓延到他的脖颈上,他一个激灵,幽幽醒了过来。
寒冷成了致命的毒药,他身上的症状如中毒一样,四肢在冰冷的空气中僵硬成木头。
他的视线里依旧是血蒙蒙一片。不像昨日,血覆盖了他的眼睛,他怎么都看不到。摔下悬崖之后,他失去了意识,整个仿佛在黑暗的深渊里下坠。
衣服被荆棘撕裂,他往肋下摸了摸,没有摸到伤口。裂开的伤口在他昏迷这段时间里,自主恢复了。
唐云意按住胸口那颗跳动的心,“怦怦……”,心跳强有力的跳动着。
胸口有一股怪物要冲开牢笼的束缚,不断冲击他的关节、穴位。疼痛折磨他的时候,他的心底还衍生了一股缺失感。那种本来是你的东西,却被别人拿走一半而惴惴不安,势必要拿回来的强烈感觉。
稀稀疏疏的踩叶声传来。唐云意掏出了巨齿鲨,在他有限的视线范围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长长的披风拖曳在地上,青铜面具之下是一双黑枣似的眼睛,没有眼白。伟岸的身姿不像活了几百年的人,而是一个正值青年的人向他走来。
唐云意放松了。他试着张口,不知何时,喉咙里已经分泌不出一点唾液,他一张嘴,喉咙好像要裂开一样。
“楼……主”
九门楼楼主蹲下来,仔细的端详唐云意的眼睛。他的眼睛被一层粘稠的血色液体覆盖,血网不像他第一次那么浓重,仔细看过之后,依稀能看到他的黑色瞳仁,说明他有视力,但是微弱,“……你体内的天钉已经松懈了”
脸上倏然的冰凉让唐云意的虎躯一震。抚摸他的脸的手像玉石一样冰凉,这是一双年轻的手,没有茧,没有开裂。他看不清也看不到楼主的表情,共情的能力微弱的捕捉到楼主对他是怜惜的感觉。
楼主藏了什么秘密?
“楼主,那怎么办?”,体内有一股力量仿佛蛟龙在泥潭里翻滚。
“天钉要拔了。不然你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拔不了?”,唐云意的声音发出轻微的颤抖。
“你会一直出现血眼的症状。到最后,你会发现自己的关节好像断了,穴位好像被人拿铁杵捅……痛不欲生”
“真……真的吗?”,唐云意一阵心寒。残缺的心口漏风得太厉害了。
“你体内的真气受了刺激,要冲破束缚。拔了天钉,你有两种结果”
“请……楼主明说”
“第一种,能安然拔了天钉,你会恢复正常,你的功力也会大涨。第二种,拔不了天钉,最后,你会爆血而死。真气流通不畅,最后体内的真气会变成致命的利刃,扎破你的血管,血液从渗透皮肤,从皮肤下喷射出来”
唐云意垂下头,掩饰落寞的神情。
“谁……能拔了我的天钉?”
“或许……你该出去走走了”
唐云意的脑袋突然僵硬了。一股昂礴的力量突然注入他的头顶。他的视线彻底恢复清明时,九门楼主已经消失在劲风中。空气里飘荡他的话。血月之日,刚武之气彻底苏醒。
唐云意抬头望向天空。血月已经挂在天空上,投射在他脸上的月光血红血红的。
今夜,不正是血月吗?
“云意”
“云意,你在哪?”
上头传来了付离焦急的声音。付离找了一整天,心中最后的指引带他来到了悬崖边上。这是一个小崖,下面布满荆棘。
天空泛着诡异的红光,粉尘扬在空气里好像弥漫了一层血雾。雾气中好像随时会冲出一个怪物狰狞的面孔来。
“我在这”
小崖底果然传来唐云意微弱的声音。
付离从小崖上扔下来一条长绳,把唐云意拉上去。衣服变成了布条,裤腿从右大腿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他那条修长结实的腿。上半身有不同程度的划伤,鞋也不知道掉到哪里了。他的脚背黢黑黢黑的。
唐云意羞赧得拿左脚去搓右脚背。
“怎么回事?我找你一整天了”,付离把他全身检查了一遍。好像没受伤,就是衣服被荆棘划成布条。付离低头往下瞧了一眼,长着尖刺的荆棘遍布丛生,而云意摔下去,没有受伤,有点诡异。
“被绊倒了,从小崖上摔下去。然后晕了……”,唐云意不确定自己是否晕了,他的意识保持一种混沌的状态,肌肉的本能能让他感觉到危机。
付离最后的视线停在唐云意的脸上。唐云意生出一种坐在篝火前,脸滚烫滚烫的。
“你……喜欢我?”
“云意,你好像比昨日变得好看一点了”
唐云意吓得捂住脸,像河豚一样,捂住双腮,眼睛努得大大的。
“你是不是看错了?”
天钉的松动让他饱受疼痛折磨,还导致容颜变化。
“兴许吧。我们快回去。要大乱了”
“乱什么?”
唐云意回到青鹿学院,刚刚换上了新衣。封令月突然冲进来,明显听到她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就好”,眼里的心疼慢慢褪去,紧绷的身躯如拉紧的弓。
唐云意拉住了急着要走的她,“发生什么事了?”,外面的血色一如血丹那般,妖艳诡异。
“后山出现了怪物,浑身冒着黑气,见人就杀。我现在赶着过去……”
“张院长可在?”
“张院长在消失在墨阁里。副青裴带着朱翊卫攻入了墨阁。恐怕他已经发现了机关”
“你把张诗棠带去”,唐云意的嘱咐让封令月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照做了,把在房间里当缩头乌龟的张诗棠拉起来。
张诗棠像泥鳅一样挣扎。封令月一巴掌过去之后,她老实了。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嘴里念叨着怪物。
在血月之日,所有人真真正正的见到了怪物从谷底生出。张青檐消失在墨阁里面。
“云意,我跟你去”,付离的心境太复杂了。他的意识里掺杂着付阕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