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哗啦啦的划过耳边。无尽的黑暗里突然露出了一丝丝缝隙的目光。
唐云意拼命的从黑暗向光明游出去。他身后拖着一个油瓶,让他的动作变慢。
于九叶几乎看不见,也不敢张开也不敢睁开眼睛,猛烈而冰冷的江水不断冲击他的五官。冰冷的江水冻结了他的血液,四肢僵硬得好像已经死去,脸色惨白,头发像一团水草在水中张扬。远远看过去,好像一条黑色的飞鱼拖着一只瘦猴子。
于九叶肺部里的氧气耗尽时,胸口的压力让他有一丝意动要睁张开嘴巴时,一股力量突然把他拽出水。
突如其来的刺目光线让他不适应的再次闭上眼睛。直到他被拉上岸,那种被拉进黑暗的深渊如影随形。他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胳膊,膝盖蜷缩起来,不敢确定自己筹划,甚至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却在几天之内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他听不见身边的嘈杂声,水压还未恢复导致他耳朵里嗡嗡的,像有一群蜜蜂在鸣。
他望向水面,他们就是从前方两百米处的一处悬崖下出来了。那里连接着一条河,水从里面汹涌而出,他们从底下的缝隙里钻了出来。他不知道唐云如何做到,他只知道自己得救了。他喜极而泣,滚烫的眼泪在空中划出一串闪亮的光点。
唐云意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发梢滴着水。九百生连忙给他递上干净的新衣。
李京墨和九百生还有阿菀忍不住看向大声抽噎的于九叶。他宛如的瘦脊,像一把锋利长着锯齿的弯刀。散落的头发不断往下滴水,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水草。
唐云意回来了,还带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上岸就哭,悲怆欲绝。
唐云意换好衣服,捧着新衣蹲到于九叶面前,一言不发。
于九叶红着眼眶接过衣服,当着众人的面脱下衣服。身上干瘪得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骨头凸起,像锋利的武器。
“其实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像这样了,瘦骨嶙峋。因为他们撑不住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新衣服披在于九叶的身上,好像一根竹竿顶着一个麻袋。
“于公子,我先送你梁州城”
“就那么放过他们吗?”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唐云意走的时候,留下了九百生。李京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九百生,忠心耿耿得像一位镇守边疆的老将军,目送主子离去,眼神坚定无比。
他想不通唐云意是如何跟九百生联系上,让他们在这里等候,等他们出来时,扔下绳子,把人拉上来。
唐云意带回来的这个人又是什么身份?
车轮滚滚,马车的背后掀起膝盖高的灰尘。
东方露出鱼肚白,马车内隐隐有光线摄入。于九叶靠在车厢上沉睡过去。黑色的马车在朦胧的天光里像一头黑色的猎豹追击太阳的光芒。
于九叶虽然沉睡,面上在沉睡中露出的恐惧在多年一直像鬼魅一样跟随着他。他的噩梦里被鲜血充斥,大片的血色笼罩他的视线,他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费力的呼吸着。
昏暗的马车内,一双去黑鹫般的锐利目光盯着唐云意。唐云意掀开眼皮的一角,疲惫在他身上慢慢的消退。
“你想问什么?”
“他是谁?”
于九叶身处噩梦当中,脸上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恐惧。
“于九叶,他说……他是于家少主,在拒绝了一个神秘人相邀之后,自己陷入了硝石矿。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凭着顽强的意志活到现在”
“他答应你什么?”,李京墨直接开门见山。
唐云意面上一臊,“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
被李京墨盯着头皮发麻,唐云意举手投降,“我打算向于家借船,来个破釜沉舟,到时候你擒贼先擒王,我下水捉妖”
“你确定?”,李京墨微微挑眉。
“嗯”,唐云意放松般的往后伸懒腰,受限于空间,堪堪的活动筋骨,骨头噼里啪啦的像炮竹一样响。
“世上哪有什么妖怪?其实狮虎口上面结冰是,装载一整船硝石船倾倒而导致大量硝石遇水吸热而导致结冰……”,这些证据与他之前的推断不约而同。
“黑雾呢?”
“黑雾也是人为的。通过询问多人,我基本可以确定船上的人是窒息而死”,黑雾里包含了大量了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在一个短短的时间内膨胀开来,周围的空气都被吞噬了,那些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氧气,束手无策,只能等死,“至于黑雾是谁放,那就要看看水底下是个什么东西了?”
李京墨依旧愁眉不展,“明公子的事又是如何解释?”
“可能是人为让两条船相遇。在以前黑雾之中,两船相遇,妖物从水中腾起,两船来不及控制船速,互相撞在了一起。装载满的船互相撞击,威力堪比撞击冰山,导致两船倾翻……”
唐云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道,“第三方可真是一石二鸟啊。得到了明公子的半个梁州财富又阻止了另一个阴谋……”
“你的心里有底了?”,李京墨直白的问。两人心照不宣。
“不知道,至少先找出硝石矿的被人之人是谁吧?还有成千上万个像于九叶一样的人在黑矿里受罪。一到硝石矿挖完,他们就会被坑杀……”
他在乎第三方是谁,而是这个该死多条人命的硝石矿。
李京墨收回自己的目光,冷哼了一声,“恐怕不是黑矿那么简单。众所周知,硝石是火药的原材料。那么多硝石运出去,他们想干什么?十万生灵也遭受不住……”
“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阻止他们,宁愿让硝石溶于布罗江,也不能让硝石运出去……”
马车距离梁州还有一段距离。唐云意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头。他睡不着,时刻提防李京墨。
“你想睡就睡,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唐云意如紧绷弓弦一样的身体松懈下来,闭上眼睛,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