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归廉助开学，
    打碎世家官途根。
    ……
    此番，林枫与张庭安算是解开了心中的嫌隙，二人碰杯换盏，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之后，张庭安还是忍不住问道：
    “世子，所说之计策为何？”
    “哈哈哈，就知道张相会忍不住，我先提一个问题。”
    见到林枫要进入主题，张庭安也正了正脸色，说道：“世子尽管问吧。”
    “张相觉得如今，寒门亦或贫门出得了贵子吗？”
    张庭安思索片刻后，摇头道：“难，很难。”
    “世家贵族，出身的沟壑犹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也是这千百年来的弊病。”
    出身于南陵郡的张家，张庭安更是清楚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对知识垄断有多强。
    有的地方豪强甚至为了维持底下平民，甘于平凡，将他们变为只知道劳作的底层农民。
    会将那个地方所有教书的地方，全部毁灭殆尽，不给底层百姓启发智慧的半点机会。
    同时，身为文官集团之首的张庭安，既是知道那些出身贫寒的官员，付出的努力又有多大。
    就算是他们想要步入仕途，亦是翻过了千难万险。
    “即便，我张家有心愿为陛下培养提供人才，可惜还是杯水车薪，压根不足以支撑朝堂。”
    “如今，入仕之途尽在世家手中，难，难啊……”
    一想到现如今，朝堂之上尽是世家弄权小人，张庭安也是无奈地摇头叹息。
    林枫没有顺着张庭安的话说下去，继续说道：“张相可曾探究过，世家为何如此？”
    “呵，说到底还是恐惧和不甘。”
    “愿闻其详。”林枫想看看这当朝宰相的斤两。
    “若是开放科举，普遍造学，贫寒子弟寒窗苦读十年，就可一朝为官，光宗耀祖。”
    “世家千百年来，历经代代族人打拼，换得硕大家业，怎么得甘愿贫寒子弟一步登天。”
    “唯有将知识掌握在他们手中，底下贫寒子弟才无如此翻身机会，也造就了如今的朝局。”
    “前晋，这些世家更是尝到了甜头，故而在本朝开国之初便被世家夺了教育之机。”
    “现在那国子监里，难道还有一位贫寒之子吗？”
    张庭安一番言论之下，显示出他对如今朝局分析到了透彻的地步，也看得出他对改制的期盼。
    毕竟，为了支持魏帝夺取天下，当初他可是把张家的所有资源，都压到了萧鸿祯身上。
    从那时候开始，张家就不再是世家势力。
    何况他张庭安也志不在此，甘愿违背祖宗规矩，将张家打造成教化万民的圣贤之家。
    世家贵族把控知识，把控大魏启蒙教学的机构，不就是为了垄断大魏朝廷的官吏。
    朝中大臣的位置是固定的，挤进一个贫寒子弟，那么世家贵族他们就会少占一个位。
    最后，世家贵族的话语权必定会遭到削减。
    啪！
    张庭安脸色胀红，重重拍了下饭桌，愤而站起，他怒指窗外，大声呵斥道：
    “这些鼠辈只知道私利自己，没为天下苍生着想过！”
    “书让他们读了，简直就侮辱圣贤！”
    “我张庭安有生之年，一定要让天下贫寒子弟，读得上圣贤书，让百姓吃得上饭！”
    林枫从未想过这当朝宰相，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不管他是不是装出来的。
    起码，林枫看见了他的态度。
    林枫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笑道：“张相莫急，你可认得此书？”
    “这不是圣人之言，《子论》。”
    张庭安拿过林枫的书，翻来翻去都是他熟读的内容，也没有一丝的偏差。
    难道林枫这是在那他开玩笑？
    林枫面露无奈地再掏出了一本《子论》，放在了张庭安的面前，举手示意他再看看。
    这一下，张庭安看出了不对经的东西。
    数十年读书的习惯，让张庭安对文字有了一种，难以严明的敏锐观察力。
    两本书的字迹，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这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在张庭安的认知中，就算是同一个人认真抄写，字迹也会有所不同。
    更何况，手上这两本《子论》，所有字迹都一模一样！
    “林世子，这两本你从何得来？”张庭安问道。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张相，容我再问一句，你觉得手中书本质感如何？”
    张庭安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书，惊奇地发现这书本上的纸张，竟是如此的白皙细腻。
    “这……纸……”
    “世子，敢问这些纸从何处来，本官，老夫愿意花大价钱来收买。”
    “实在是好纸啊……”
    张庭安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书本，眼中的喜欢简直就没有掩饰，像是在抚摸爱人一般。
    真正的读书人，爱书如命，莫乎如是。
    “那书上的字呢？”林枫又是没有回答张庭安的问题。
    “虽不是名家字体，但胜在规矩工整。”
    张庭安顺了顺下巴的胡须，仔细地回味刚刚那两本《子论》上的规整笔迹。
    回过神来的张庭安，已经是迫不及待了，说道：
    “世子，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老夫都快急死了。”
    见到时机已经成熟，林枫就笑道：
    “不瞒张相，这两本书都是由我近日制得。”
    “什么！此话当真！”张庭安惊呼道。
    林枫的这番话，就像是一道惊雷一般，在张庭安的耳边轰然响起，令他一脸震惊错愕。
    制纸之术，问世不过三百年，其制作技巧更是被世家势力中的蔡家所垄断包揽。
    如今，林枫能够自主制造如此细腻白纸，张庭安甚至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激起什么样的风波。
    张庭安又继续道：“世子，我想收……”
    “五文十张。”林枫举手摊开手掌说道。
    啪！
    张庭安不敢置信地抓住林枫的手臂，此时他的神情是无比的激动，兴奋地再次问道：
    “世子！真的只需要五文就可购十张？”
    “我林家从来不说大话。”林枫拍了拍张庭安的手，又继续道：“这书呢，就贵了点。”
    张庭安闻言也下意识地点头，毕竟书本在这个时代的珍贵程度，他也是很清楚的。
    但林枫接下来的一番话，简直让他摔碎了眼睛。
    “一本十五文。”
    什么！
    十五文！
    要知道，现在外面一本抄写版的《子论》就价值百两，还是有价无市的状态。
    林枫可倒好，直接十五文一本。
    平常百姓只要做工一天，工钱就够买好几本书了，这价格简直不要太离谱了。
    身为读书人的张庭安，一时间无法接受书本会变得如此的廉价，脸上不禁浮现出担忧之色。
    “若是这书如此廉价，我们读书人……”
    “张相，你可着相了。”林枫哑然失笑道。
    现在的人受时代的影响，只有极少数的人眼光能够放得很长远，可惜张庭安却不在此列。
    林枫见他一脸疑惑，就给他解释道：
    “若是书本能便宜了，贫寒子弟才有机会读到书，将知识传遍天下才有基础。”
    “唯有大家都有机会读书了，才能为国家培养人才。”
    张庭安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刚刚陷入了见知障中，以为贵的才是好的。
    可是，要让天下人都能读书，就必须降低读书的代价。
    “若是能促成此事，世子您的功劳可就大了。”张庭安不禁抒了一口气感叹道。
    可林枫却摇头否认张庭安的说法，他在镇南王府聚集了一帮精工巧匠，为的并非如此。
    纸张，书本，水墨，运用比如今先进的生产技术，降低了这些读书必备之物的成本。
    林枫继续说道：
    “我要的并非这些而已，不瞒张相，你乃天下读书人之标榜，我有事想借你的名声一用。”
    张庭安闻言眉头微皱，他可是很爱惜声望羽毛的，但还是出言问道：“何事？”
    “我想在京城设立学院，只对贫寒子弟开放。”
    “入学者可享受免费书籍，不收学费，一切费用皆由我的盐司分红里面出。”
    “另外，还请张相于朝堂之上，谏言陛下开放科举。”
    只是林枫创办学院的开端罢了，但是这项名垂千史的大事却不能由镇南王府来承担。
    开国和北伐的军功，已经让镇南王府声誉到达了顶峰，再这么发展下去，难道皇帝不起杀心。
    所谓伴君如伴虎，作为现代人的林枫，可没那么短见。
    将功劳分享出去，既可以结交盟友，又可以达成自己心中的计划，可谓一举两得。
    但这样的一番计策，落在张庭安耳边，就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给砸得差点晕倒。
    “这，这，这可是传世奇功啊……”
    “为何世子不自己……”
    见到林枫满含深意的眼神，混迹官场多年的张庭安，很快也就明白了他这般做的含义。
    即使是如此，张庭安还是满怀感激，举杯说道：
    “张家永远记得世子之恩。”
    “好说好说。”
    林枫与张庭安一同饮下杯中酒，此番约下当朝宰相，为的就是要打断世家的脊梁。
    既然他们这帮人敢对他出手，他就要断了世家的根。
    今天晚上，对于张庭安来说，无疑是一个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一个特别的夜晚。
    看着一脸朝气蓬勃的林枫，他不禁感叹若是家族中出了这样一个人才的话……
    张家或能铸造一个可传承千年的世家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