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岳清和面色却并不凝重只是道:
“没事,谣儿他们去的乃是暮天道,与此无涉。而且事情已经过了三个月,想来那些人光是躲避朝廷追缉就已伤透了脑筋,应该无暇再犯案了吧。”
江叶舟心想岳老爷这个当爹的心可真大,明明两个月前女儿才出了事,这次要是再有个万一,未必还能有人相救。
而且暮天道也不算太平,前两个月还在闹海寇,虽然很快被朝廷派兵平定,但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个第二回。
不过如果岳小姐和师父两个人轻装简行,而不是像上次那样找一队人抬个轿子,的确不容易成为目标。
岳老爷既然无所谓,江叶舟便也不再多言。
不多时,岳小姐的娘亲也即江叶舟的岳母——范文璃也出来相见。
她出生本地书香门第,家里本也是豪门望族,上溯三代皆有族人在朝中为官。
只是到了她这一辈,人丁不旺,人才更是凋零。
渐渐走入“富不过三代”的怪圈之中。
但这一切与范文璃关系不大,她是岳清和的结发妻子。
早在他还未发家时便不顾家里反对嫁了过去,现在自然也过得最好。
范文璃看去不过四十来岁,身材虽略显富态,但肌肤白皙,看上去驻颜有术。
她将江叶舟上下打量一番,又环视一周。
发现他是空手来的,脸上虽有不悦的神情,却只一闪而过。
若非江叶舟眼尖,其实也看不出来。
不过他倒不是特别担心,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自己这些毛病早些让人家知道,也好早点适应。
江叶舟的做法虽然脸皮厚,但总比婚前装得人模狗样,婚后原形毕露来得好。
不过岳清和执意留他过夜,说翁婿之间怎么也得小酌一番。
江叶舟推却不过,只好从命。
吩咐下人准备晚膳后,岳清和唤来一位名叫翠竹的婢女,吩咐道
“这是咱们家的新姑爷,小姐不在,你带着他参观参观后院吧。”
“这不合适吧……”江叶舟有些为难。
历来后院都是一家人生活起居之处,他跑到后院去就等于窥探人家隐私了。
岳清和摆了摆手:“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一家人了。”
其实江叶舟来到岳府拜访,除了想见岳小姐一面外,还存有别的心思。
这桩婚事自己占了不小的便宜,天上不会掉馅饼,他得亲自来看看岳家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容易想到的比如岳小姐被许给了某个她不喜欢的人,父母催她结婚催得烦了,所以拿自己当挡箭牌。
可从岳父母的表现来看,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再比如岳小姐虽然未婚却同时和许多人有染,在周遭坏了名声,所以让自己接盘。
可在来凤城附近却没有听到类似的风言风语。
而且岳清和主动邀请自己参观后院,如此坦荡,倒是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江叶舟跟着翠竹穿过层层叠叠的假山与廊道,来到后院。
翠竹道:“姑爷,天色不早了,我只带你看看小姐平日起居之处可好?”
江叶舟点了点头,毕竟生活在这座大院子里的人只有一位将要和自己过一辈子。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处天井,天井一角有一座凉亭,凉亭上放了一架琴。
显然,这是岳小姐平日里抚琴怡情之处。
江叶舟心道:像这样的大户人家,若将琴布置在凉亭中,周围一般是个风景别致的花园才妥当。
可这天井却空空荡荡,多少有些违和。
在江叶舟这个江湖人看来,这么大一块空地还什么都没有布置,用来练武倒是正合适。
但岳小姐是肯定用不上的,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吧。
穿过天井,二人来到一座典雅精致的别院前。
“这里就是小姐的闺房了。”翠竹介绍道。
“这是你家小姐的墨宝?”江叶舟指着别院门廊上挂着的一幅字帖。
“正是,姑爷不愧是名门高徒,果然好眼力,这么远就看到落款了。”翠竹称赞道。
“嗯,算是吧。”
其实除了落款,江叶舟也认出字帖上的字迹和红纸上的一模一样,端庄而工整。
不过这些字帖的落款都是印章,那张红纸却是签名和手印。
足见岳小姐对婚姻大事还是上心的,不用印章也算是一种真诚。
翠竹走到房门前,欲推门而入。
江叶舟为难道:“你家小姐又不在,随便进闺房,不好吧。”
翠竹抿嘴笑道:“姑爷也忒见外,还你家小姐长,你家小姐短的。再过不到半年,就是自己娘子了,现在进去看看又有何妨?”
江叶舟心想这婢女活泼善辩,看来平日里岳小姐对这些下人也是不摆架子的。
这点甚合他的心意。
江叶舟不喜欢伺候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伺候。
不喜欢被别人管,也不喜欢管别人。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叶舟也不再矜持,随着翠竹一起进屋。
房内除了陈设颇具品味外,最先吸引江叶舟注意力的是房间一角摆了张小桌,小桌上有一张棋盘。
棋盘上摆了一副残局。
他定睛去瞧,却见黑白双方纠缠不休,征子劫争凌厉逼人。
本来棋至中盘互不相让,可从现状判断黑子似乎以妙手屠掉了白子中部的大龙。
而白子仅在黑子腹地一角做活两眼。
棋局下到这个地步,若论目数,自是黑子占优。可论棋势,胜负似乎又犹未可知。
所谓“金边银角草肚皮”,双方胜负的关键便在于白棋深入黑棋腹地角落的活棋能否发挥作用。
见江叶舟对着棋盘发呆,翠竹解说道:“这是小姐出门前和她的师父下的残局。”
“她吩咐在她回来前不要乱动。”
“教琴的师父还会下棋?”江叶舟问道。
“对呀。”翠竹一脸无辜地猛点头。
这棋盘看上去落了一层灰,岳小姐竟出门这么久了吗?
可算来两个多月前,她才在瞿山与自己相遇,之后应该就回到了家中,和父亲张罗提亲的事情,然后才是和老师出门。
一个月的时间棋盘上竟落这么多灰?
似乎看出了江叶舟的疑惑,翠竹道:“姑爷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来凤城周围扬尘得厉害。”
“房间里其他东西我们都是每日掸拭的,只是这棋盘因为小姐的吩咐所以没人去动。”
“原来如此。”江叶舟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合乎情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