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岳雁雁看了看门口,似乎发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
“谣儿,你想说什么?”当开始正视对方的身份后,这微妙的表情自是逃不过江叶舟的眼睛。
岳雁谣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有个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江叶舟见她神情郑重,忙坐直了身子。
“你以后能不能把衣服挂在衣架上?”说完,岳雁谣把江叶舟昨夜上床前脱下堆在桌子上的的夜袍挂在门侧的衣架上。
江叶舟本以为她有重要的事说,谁知竟是这样的生活琐事。
看得出来,岳雁谣做任何事情都极有条理,自己这样散漫的生活习惯她其实是看不太惯的。
只是之前碍于伪装,所以装作不在意罢了。
“哦,好。”江叶舟回答道,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岳雁谣见他这副表情,心中一软。
想来自己和他虽同为孤儿,但对方却在门派中长大,从小就没有娘照看,这方面的细节没人教也不奇怪。
而且衣服堆哪在他看来肯定是无所谓的,介意的只是自己罢了。
如此说来,自己让他把衣服挂好倒好似做了恶人,剥夺了他乱放的自由。
“你以后稍微注意些就是了,放桌上不仅占地方,而且衣服容易皱。下人虽也能帮忙整理,可好习惯总是自己的。”岳雁谣想为自己的话找些正当性,却忽然发现自己像个叨叨得没完,忙于说教的老妈子。
这人是自己朋友,又不是自己儿子。想到这里,她赶忙闭了嘴,不再多言。
江叶舟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却见岳雁谣正在镜前梳妆。
“谣儿,你天生丽质,这是在家里,又没有外人。我们俩现在既已知根知底,不化妆也是无妨的。”江叶舟劝道,他一直觉得化妆是件顶麻烦的事。
可也许身为的大小姐岳雁谣本来就无所事事,你不让她化妆她也没事干。
可现在他知道岳雁谣的事情很多,连洗澡都注重效率,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化妆上。
“化给我自己还有你看呀。”岳雁谣还在涂抹腮红:“无论什么方面,若是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只会越来越差。”
江叶舟见她手法十分娴熟,化妆远比之前要快,妆容也更为精致。
他现在算明白过来了,这个女人完全是自己的反面。
从小到大,江叶舟是能不干的事情就不干,不得不做的事情勉强做一做,有兴趣的事情才会主动一些。
可岳雁谣从小却事事以高标准要求自己,只要有可能前进一分就绝不偷懒。
江叶舟笑道:“你化给自己看还说得过去,可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咱俩现在的关系没必要吧……”
岳雁谣似乎差不多完事了,她抿了一些口红,然后合上梳妆盒,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希望能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
“让你看到我的时候能感到开心也是一种对朋友的尊重。”
“何况,这梳妆盒是你拼了命才从明石先生那换来的,我若用得少了,岂不是浪费?”
江叶舟向来不喜欢干预旁人的选择,何况是化妆这样的问题。
这天底下有人怕麻烦,就有人完全不怕麻烦。
待到用过早饭,二人对桌而坐,不得不再次面对身份的巨大转变。
“谣儿,我还是想不通,以你的智谋怎么会看不出剑非就是我?”江叶舟问道。
岳雁谣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江叶舟道:“不完全一样,你的情报比我全比我多,这起婚姻都是你策划的,你这叫有心算无意,我怎么可能比你先看出来?”
岳雁谣叹了口气:“昨日我也想不通,但刚才化妆时我仔细复盘了一下。问题出在苼梦舫的事情上,我先入为主了。”
“我没想到你把锦盒用磁石吸在剑匣中,从那时候起,我就认定你不是剑非。即使往后你出现了一些疑点,譬如收了孙传舆当徒弟,当初那个错误的判断却还留在我的潜意识中,不知不觉就把你排除出去了。”
江叶舟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洞房花烛,色令智昏,连那个婴儿是你弟弟这种鬼话我都信了。”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连陶先生那般聪明都没看出自己夫人竟是如此浪荡薄情。有些时候真相往往就在自己身边,却常常被忽略,这是天底下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
岳雁谣却反驳道:“至少我觉得我师父不会犯。”
江叶舟叹道:“我知道诸葛大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可他毕竟是人不是神。是人总会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情况,却忽略一些要命的细节。”
岳雁谣道:“这么说来叶舟以为师父的死因真是因为他忽略了王目矢是内奸的可能性?”
江叶舟道:“倒也不是,咱们先假设诸葛大人的确是一心为公,没有想要害我们。同时,他又已料到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把你托付……呃……让我来帮助你。”
“可无论是咱们后来对付临渊教时,还是眼下的局面,都屡屡遇险,颇为不易,不像是他事先布好的局。我相信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他也料想不到的变故,或是他忽略了某个重要的细节。”
岳雁谣点了点头,她不愿意相信算无遗策的师父会犯错,可眼下的局面若不相信,就只能相信他是个坏人。相比之下,自然是前者更容易让人接受。
江叶舟又道:“不止如此,我觉得我们昨天的做法也有些问题。”
“你是指我们没留活口?”岳雁谣道。
江叶舟摇头:“不,我觉得我们有可能杀错了人。”
岳雁谣不解:“啊?这些人要取你性命姑且不说,而且身上的确有运粮的地图,他们就是想要烧毁粮草。我们杀了他们之后,粮车果然顺利通过望海县,这可以算是证据确凿了吧。”
“不止如此,你中的那掌就是阙阴掌无疑,说明此人很可能是杀我全家的凶手。这样的人没留下活口盘问的确可惜,但要说错杀,可能性实在是……”
江叶舟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你说得都对,可感性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谣儿,昨日你来得晚,我们双方当时杀红了眼,你又急于救我性命所以未察详情。”
“但昨天事出突然,我最开始的反应有些冲动和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