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高祯的最后一封信
作者:言语十年   竹马他闷声C我1V1严笔趣阁最新章节     
    先帝崩殂,新皇即位,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这皇位不管谁做都是人家皇室内部的事,从来不会说因为皇位更迭而让街两文钱的包子变成一文钱,百姓生活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新上任的皇帝不砸了百姓饭碗,一般都不会在民间造成很大的反响。
    但是对那些当官的来说可就不一样了,有句俗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往往伴随着官场的大洗牌,好的官员念在你劳苦功高,找个理由让你回家养老;而有些官员呢则会被秋后算账,入狱斩首;现如今入狱的官员已经很少了,就更别说斩首了,最厉害的就是武宗时期,因为王海宴的改革,直接让武宗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新政官员,问斩了一大批朝廷官员。
    不过呢也有一些人却很期待新皇登基,那便是各地关押的犯人,当然这里是不包括典狱监的,各地牢狱中的犯人一般都是些小偷小贩,新皇登基为了彰显自己宽厚仁德,通常会进行一场大赦,也就是将全国牢狱中只要不是大罪死罪之人进行赦免;就算是殷都刑部大牢也会赦免一批提审的犯人。
    走进殷都大牢深处,恶臭扑面而来,一群衙役一边捂着嘴一边往里面走,这座大牢里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过新人了,大牢里的油灯因为没有衙役添油已经很久没亮了,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因为大牢的走廊里堆满了之前犯人的排泄物,为了抵达牢狱深处,这些衙役只能一边拿着铲子清扫,一边给油灯添油。
    纷杂的脚步从走走廊尽头响起,当穿过一扇铁门右转后,原本漆黑幽暗又恶臭熏天的大牢突然变得亮堂起来,两边的油灯一盏接着一盏,地面上也没有污秽,空气虽然也有些臭味,但比外面的要好上许多,为首的衙役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谄媚的对着身后的红衣太监说道,“韩公公,您里面请,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我们按照您的吩咐,照顾的好好的,治伤瞧病,一点也没敢耽搁。”
    这个神情漠然近乎于冷淡的红衣男子正是韩仲宣,至于为什么韩仲宣会出现在这里,这些衙役也不懂,他们也不敢去问刑部尚书薛逊,因此只能听上头的话把这个皇宫大总管引来此处。
    韩仲宣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便齐齐退下,这些衙役也跟着离去。
    走在充满霉味的大牢里,韩仲宣脚步略显沉重,走着走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磨墨声,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大牢里就显得格外刺耳。
    大牢深处,一座牢房里,三盏油灯围着眼前半卧在地上的老头身旁,老头蓬头垢面,身上衣衫倒还算干净,不过也是破破烂烂的,老头的双手黝黑,上面还沾着些许的墨汁,磨墨的小方桌上堆了一大叠写完的纸业,桌子旁的床榻上还有一大包没有拆封的熟纸。
    韩仲宣慢慢靠向老者,身体刚好遮住了背后的油灯,整个牢房瞬间就暗了不少,而韩仲宣的影子也刚好遮住了老者面前的方桌,眼前突然一暗,来人放下手中的石墨,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淡然道,“这不是韩公公吗?这一年多没见,怎么感觉你瘦了很多啊。”
    韩仲宣悠然一笑,就像个老友一样往左挪动身子,让牢房里重新亮堂起来,“年纪大了,烦心事多,能不瘦吗?倒是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多亏您照顾啊,我才能在这地方一待就是五年,对了,多谢你给的笔墨纸砚,让我这老骨头不至于太无聊。”老者席地而坐,随后拿起狼毫笔冲着韩仲宣笑着说道。
    韩仲宣脸色严肃的看着老者,“这是先帝让我带给你的,他敬重你的气节,欣赏你的才华,更佩服你的胆气,只可惜到头来你却还是不肯低头。”
    “先帝?陛下他。。。”老者听罢也察觉到了什么,同样神色严肃,起身说道。
    “先帝薨逝头七刚过,太子已经继位,而我则来放你出去。”韩仲宣说罢随手一挥,只见大牢铁锁砰然坠地,发出刺耳声响。
    老者微微愣神,随后还是一脸严肃的冲着南方跪地叩首,“臣白向庭恭送陛下。”
    眼前的男子便是白向庭,五年前的白向庭心怀憧憬来到殷都国子监,本以为在这里自己能力会得到进一步的升华,号回去造福东海百姓,却不曾想这一来遭了中府的道。
    还记得当时韩仲宣带着三大箱珠宝放在自己面前,让他陈诉东海王高显罪证;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白向庭整个人都楞住了,他怀才不遇,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肯重用他的东海王高显,他又怎么会轻易出卖。
    结果高祯一怒之下就把白向庭关在了刑部,一关就是五年,这五年里,高祯和韩仲宣用尽了办法,威逼利诱,酷刑折磨,能用的办法用了个遍,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成就了白向庭的坚贞不屈,一年前,高祯得知自己身患重病后,便停止了对白向庭的折磨,毕竟白向庭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高祯也不想着这么一个大才被自己折磨死。
    “白向庭,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奉的臣子,又为何屈膝与东海王高显门下,当年你只要你开口,六部尚书之位必有你的一席之地,而你也不会遭此无故之灾。”韩仲宣疑惑的问道。
    白向庭拿起桌上写满的纸业,淡然一笑,“人嘛,总是有自己要坚守的东西,我白向庭从不说自己的东海王的臣子,任何人问起我,我都会说我是大奉臣子;但我能做到扬州牧成为大奉的臣子离不开王爷,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是他让我从一个浪子书生变成了朝廷命官;更何况,当时您让我罗列的都是一些子乌虚有的罪证,要是换做是你,你会为了那些金银珠宝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吗?”
    韩仲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不否认你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但你有一点还是说错了。”
    “嗯?”
    韩仲宣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一大叠盖着官印的公文,用真气放在白向庭面前,“我们当时罗列的罪证并非子虚乌有,而是证据确凿,这是东海王遇刺后刑部的调查报告,上面写了东海王的一些列罪证,包括筹备私兵,结党营私,贿赂朝廷官员,窃取朝廷情报,甚至还有贩卖人口,贪赃枉法之举,如此一个王爷,还值得您如此忠心报恩吗?”
    “什么?”白向庭有些愣神,这上面所罗列的罪名任何一条都够东海王死上七八回了,而最恐怖的是,这些事情二十多年来他居然一点不知道,甚至还一位东海王高显是一个足以让自己忠心辅佐一辈子的大奉肱骨之臣,现在看来,自己完全被骗了,“王爷,遇刺了?”
    韩仲宣自然不会告诉白向庭是自己动的手,只是默默哦的点了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东海王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这一天所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大,大到让白向庭都没有回过神来,拿着手中的刑部公文,时而捶胸大笑,时而嚎啕痛哭,自己五年牢狱之灾所换来的忠诚居然是一个笑话,这换谁都受不了,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可以和蔡阳,王珅的千古忠臣,却不曾想,自己这居然是可笑的愚忠。
    许久之后,白向庭逐渐安静了下来,只不过此刻的白向庭没有了之前的英气,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瘫软在地。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韩仲宣从左袖里拿出一封盖着高祯私印的书信,依旧用真气放在白向庭面前的木桌上,“这是陛下给你的信,让我转交给你,今天你就能离开这里了,不管你接下来如何选择,是选择继续围观还是回家养老,我都不会阻拦。”
    白向庭红着眼,颤抖着苍老如枯树一般的手臂,打开信封,上面的信纸上还有一抹殷红。
    “白卿向庭,卿受牢狱五年之灾,朕心甚痛,很是不忍,此番大灾祸在朕但根在东海,东海王高显虚有其名,以大奉封王之名行猪狗畜生之事,不仅有愧皇室血脉,更有愧于东海两州百姓。。。”
    读着读着,白向庭突然站了起来,那原本暗淡的目光又重新恢复了光芒,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灿若星辰。
    “。。。东海扬州,天下重镇,朕相信卿之明善,知卿有非凡之才,特此留信一封,望卿续任州牧一职,此位非卿不能以任,天下之义,重在身行,忠智之士舍己为民,贤良之臣躬于庙堂,朕有愧于爱卿忠虑之心,特此书信聊表心思,望卿能以大局为重,赴任扬州。”
    白向庭看完信后,先是擦了擦眼泪,随后竟直接将信放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烬,看着白向庭将高祯最后的亲笔信付之一炬,韩仲宣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是露出欣慰之色。
    白向庭看了看韩仲宣,重重的鞠了一躬,“自古君王知错改错不认错,我白向庭何德何能让陛下手书其信,自辱其名,此番灾祸罪在我白向庭不辨真假,不明是非,一番愚忠害人害己,今日出了这个牢狱,我白向庭便是真正的大奉之臣。”
    韩仲宣轻轻挥手,牢狱大门洞开,“白大人,马车已备好,您随时可以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