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冉和四仔再次行经北市的时候,看到密骑营的人带着百几人来帮好大哥朱义旦新规划的北市市集上工了。早上还属于他们的那架马车也在,隐约间听到里面有男女欢闹的声音。不过马车车厢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清有几把女声。那马车还一抖一抖的,看得四仔都担心这马车会不会“咔嚓”一声就散了架!毕竟,那马车早上差点就翻车了!
陈冉看着四仔胸口的自动柜员机,张张嘴。四仔说:“花了四张,留了二十六张在总部。”
“花了三万,要是能办成,应该是赚到了。”陈冉没再说话,也不打扰好大哥了,回北郊了。
…
北郊安置点
“那些山货呢?”陈冉转了一圈,都没找着。
几个躺在树下几张躺椅的老头说:“小白和那个马尚风大人装马车拉去城里卖了,又拉了羊啊猪的鸡鸭鹅回来。说是用山货换羊猪的,还有钱剩下来。”
“那,那些流民呢?”
“又上山下河里去了。”
“这小白也不悠着点,你一下子出那么多货,价钱会垮掉的!唉!”
老头也乐了:“是那帮流民不肯停!知道有钱赚了,都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窜山里边。”
陈冉没好气地说:“您也是个流民好不好!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看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哪里像个流民?”老头更乐了!
那几个老头更是强烈表示要教教陈冉好好学习学习怎么认人!
“你见过流民整天穿着新衣服的?过年都穿不上那种!”
“你见过流民就知道吃饱肉食就睡,睡好就吃肉食的流民?”
“你见过有管账先生和狗官帮你卖东西换了吃食回来,还有大把钱剩下的流民?”
“你见过有流民坐着吃饭,一大帮狗官在旁边侍候着的?”
…
“学到了!不打扰你们了。拜拜!”陈冉带着四仔落荒而逃。
“四仔,磨墨,准备写字。”
“少爷又要吟诗作对了?”
“写点教材,简单的日常用的字吧。我读你写。”
四仔不懂,但照做。
…
一个时辰后,
……陈冉看着四仔
……四仔看着陈冉
就这???
…
南老二老三小高小白主事官马尚风他们回来了,看到书桌上的一张张…说是龙飞凤舞,好像又不像,你说是鬼画符,又不似……
老主事官问:“这些,是四仔的大作?”
南宫二,老三,小高互看了一下,确认了:“不像行书,不是草书。”
马尚风不敢问,小白问:“确定是四仔哥写的?不是少爷你写的?”
李青照也过来问:“写的啥呢?几十张这么多。”
陈冉和四仔互看了一眼后:“问大家一下,你们说,能不能猜出这些字是什么字吗?我们忙了一个多时辰了的。”
李青照读着其中一张:“木禾米竹,刀弓车舟?”
南宫二:“大小多少,尺寸元角分?”
南宫平:“我爱大顺国,我爱大顺京?”
老主事官:“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小白:“东向东南西北?”
尹浩然:“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四仔这不应该是接乐观自信爱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不应该接路上易湿鞋吗?”
陈冉听着众人都能认得,喜了一下:“原来大家都认识字的啊!太好了!”
众人“…”
我们本来就认字的好不好!是你俩个写得让人认不出来,好不好!
“大统领,你这些,是写信给谁谁?可是写给四仔相亲对象的?”小高问道。
尹浩然 耻笑着四仔:“就凭他??还能有相亲对象!我呸!”
四仔扬了扬沾满墨水的拳头:“再呸就打你嗷!”
“嗯,我这样想的,就是,这边有百多两百小孩,密骑营那边家属,北市住户,也有小孩,就是说说哈,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单纯的,随便找个认字的人,教教他们认认字,讲解一下这个字和词是什么意思,应该怎么写,就这样简单的教教,没什么意思。……”陈冉看着越来越不对劲的众人,说不下去了。
众人“…” 沉默着。
“我户部尚书大人夸过我写的字好看,我帮你重抄几份吧。可以吗?”马尚风弱弱地问四仔。
“我也抄几份…”
“我也抄。”
“喊那帮摸鱼的狗官过来…”
…
四仔拉了拉陈冉:“少爷,那,咱还写吗?”
陈冉看看露天聚餐点,百几人正在抄着他和四仔捣鼓出来的教材,沉默了一会。说:“今日先这些吧,明天咱们闲了再写别的。”
“哦,那我去洗手手咯?”四仔左手指了指满是墨水的右手。
“去吧,再弄点吃的,我饿了。”
很快,四仔写的那些字,众人一下就抄了三百多份。李青照和南宫平站起来,一个大手一挥,一个大喊一声“滚吧!”。
小白说,”鱼,只能上午捞。”
马尚风说:“下午怕卖不掉,就臭了!浪费了。”
南宫二说:“那就去帮八大营的人扛木头回来吧。”
那百几个官员又被逼跟着流民团队窜进山顶摸鱼去了。
李青照说:“陈少,这些,是什么意思?这些字我们都认识,就是,它们连起来了,就不知何意。”
“大统领,这些真只是单个字,而不是什么密语暗号?”
陈冉让他们按照他读的顺序校对好,标注一下页数,然后说:“就单纯的认认字,一个一个学就好了。没别的意思的。”
老主事官说:“既然大家都在,我们试试按这个教一下?试试怎么样?”
“行。”
…
众人连骗带哄抓了二十几个小孩过来树荫下。南宫二推来了开会用的小板板,然后,挂了其中一张教材上去。
老主事官张亦凡和李青照你推我请。
“你来先教第一个字吧。”
“不,你先来!”
陈冉说:“太阳都下山了。”
李青照:“大家跟我念,人口手,上中下。”
众小孩:“人口手,上口下。”
张亦凡:“头足坐立走。”
众小孩:“头足坐立走。”
李青照:“耳目舌牙。”
众小孩:“耳目舌牙。”
…陈冉叹了一口气,忍着脾气说:“…妈咪,换一批…,换人教!你们要知道,他们一个字都不认得的。你强塞些硬灌,等下就忘了。”
四仔看着陈冉这死样,知道又快到爆发的边沿了,吓得赶紧拿起一份教材,心想去树荫下躺椅躺下,再翻翻那份教材助助情调,应该好快能睡着觉的。
几个老头看了四仔,说:“后生,你哪里见过,还有人强逼流民认字的?还十几个教习先生轮流教的!”
四仔望着他们,张张嘴,躺下,一会就睡过去了。
那几个老头拿起四仔那份教材,翻着翻着,几个人的手都颤抖了。
…
陈冉一脚踢走南宫二,“滚蛋吧你。你下岗了。”
陈冉捡了一条小树枝,指着小板板上挂着的纸说:“这个是人字。我们每个人,都是人。人人,人群,人,就是我们,我们就是其中一个人,生而为人,一撇一捺,便是人。”陈冉叫老三过来,两腿分开站好,“这就是人!简简单单,光明正大,顶天立地!便是人!记住,一撇一捺,便是人!”
陈冉叫尹浩然他们都去捡些树枝回来,把树枝分给每个小孩。
“来,我们先学写这个人字。“原来这边是草地,变成大型聚餐点后,踩的人多,便又变成了泥地。陈冉在地上先写了个人字后,说:“来,大家都学着写!”
二十几个小孩,便在十几个待课教习先生和几个斜躺着的老头注视下,写下了人生中学会了的,第一个字,人字。
陈冉笑着继续教:“口,口,这个是嘴巴,看那哥哥的嘴巴,张开,像是不是个方框?对,就是这个口字,口。”
十几个待课老师互相低语:
“你们以前也是这样学字的吗?”
“怎么和我们宫里那些大教习不同的?”
“你们都没这样学过?我以为我老了,现在已经不同时代了,原来,大家都如此!”李青照感概。
…
“这个是木字,木头的木,傻大木的木,乱砍滥伐树林的木字!…可记到了?啊?……这么简单都记不住!……你脑袋就长山里的野果树上了是吧?”陈冉开始到爆发的边沿了。
四仔翻了个身,“果然!”
“等着,别乱跑!敢跑开,罚你明天去东河洗涮涮,不许入山!”陈冉留下莫名被骂哭的小孩,和有点害怕了的十几个待课教习先生,转身回了他住的帐篷。过了一会,拿了一个大布包出来,里面装的是四仔打包回来想做宵夜的糕点和爆花花那些小吃食。
“写!这个是舟字,就是早上东河抓鱼的那些小舟,小艇!小船,都可以叫做舟!写十次!写好看点!有奖!”陈冉将吃食全部倒出桌子上时,南宫二他们分明看到,那些本来眼角含泪的孩子们,换了个人似的,他们是眼睛里有光,嘴里流出了馋人的口水!
很快,大家在地上写好了十个舟字。
陈冉抓起一把爆花花,一个个检查。
“好!奖!吃!”
“划掉重写!”
“奖,吃!”
“重写!!!!!”
“呜呜哇………!!”
…
“别哭啦,我错了!给,你的,多给点你。求你了,小妹妹,吃吧吃吧。”
“嘻嘻!”
…
树下几个老头也不愿继续躺平了,都围了过来,看着,想着,沉思着。
尹浩然看着,想着,兴奋着。
户部的人看着看着,暴燥教习先生又上线了!众人心里总随着陈冉一吼一哄,在一惊一吓的恐怖支配着,仿佛回到当初去密骑营跟陈冉学算学那样,总觉得被挨骂的,就是自己。
“车,这个读车,意思就是马车,看前面那架马车,你们看,上面的一横,下面也一横。这两横,你们看着这架马车,像不像马车的轮子?那一竖,像不像这条车轮的车轴?那中间这一两个口,像不像车厢?”
…
“好!奖励!这次大家都写对了!很好,我们今日就学到这了,明天吃过早饭后,继续来认字!去山里的,赶紧回来,别老是想着捡山货卖钱!”陈冉浮起了像是来自老父亲的关爱那样的笑容。
那群小孩赶紧四散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