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锐屠杀迅速,然若是两支精锐碰上,厮杀往往会无声残酷且漫长。
身处血肉沙场,无人不是蝼蚁。
英布眼见着尉迟敬德竟弃城而战,心中狂喜,一时连长子的死也被他忘却。
他也谨慎,生怕尉迟敬德退回城中,只领了数量相差不大的人马就杀将上去。
双方只一对撞,便是百十人落马,被马蹄踏成肉泥。
英布早已看准尉迟敬德方向,刚一入阵,便左右开合,大骂着朝那方向杀去。
尉迟敬德同为大唐老将,沙场中不知躺过几次,生死线上不知走过几遭,自也是不怕的,二人快速杀到对方面前,展开一场交锋。
这一场厮杀自早至晚,双方却也不罢战,只投入更多人马。
双方第一批人马未能死在沙场的,早是撤入城中,双方战斗方式也已从马战变成步战,只因这片战场已化作尸堆血河,肉糜血水湿滑沁润大地,马蹄便是不打滑也要深一脚浅一脚陷进去。
战场上失去一瞬就是生死之差,遑论这般恶劣的血肉沙场。
英布自负年富力壮,原瞧不上尉迟敬德的,在他看来,这些唐军唐将整日与突厥都能打的有来有回,想必只是不堪一击的颓弱之师。
可连战三日,他的想法就被扭转了。
这不是易守难攻,差距巨大的城墙攻防战,这是硬桥硬马的平原交战!
唐军非但没有半点胆怯,半点退步,反而勇猛到英布胆寒。
小小一个九江,何能与大唐争锋?
这时候,英布已经起了撤退的心思。
他将此事放在帐中试探诸将,却有一人抢先道:“大王,既我等难攻,何不寻援手?唐国富庶,便是多叫些人来,也是劫掠不完的!”
英布心中一亮,只觉这人说的好有道理。
他哈哈笑道:“此话不假!”
笑完又觉有些不对,看向那说话的小将。
“你是谁人帐下?”
“回大王,此人名为李广,乃是小人帐下先锋。”
小将身前,一名中年将领赶忙道。
“李广,很好,本王记住你了!”
打消了心中疑惑,英布当即遣散众将,只留下诸如李广上司之类的部分心腹。
方才离开议事营帐,李广就朝着自己的营帐方向快步走去。
“你随我进来。”他对门口值守的兵丁道。
那兵丁抱拳应诺,随李广走入营帐中。
“大人。”
方才进入营帐,李广转过身来,单膝跪地。
“如何?”
兵丁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面容来。
若是换上曹家门客,或许能认出,此人正是那位时常入宫同汉皇下棋的善格五曹窋。
他竟不知何时混入九江王的军中,成了一名默默无闻的守帐小卒。
“都按照大人说的办了,如若没有意外,王爷……英贼他很快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窋打断,后者点头轻声道:“很好,此事若成,你便是我大汉英雄!”
接过大饼,李广脸上闪过红润,连道不敢。
“大人,虽说英布乃乱臣贼子,可九江军还是强军,咱们为何要让九江军与唐军硬碰硬?”李广疑惑道。
曹窋没有正面回答,只脸色一沉。
“此事乃陛下决定,你只需安心做事即可,等时机成熟自能让你知晓。”
李广心底一紧,不敢再多问,只敢称是。
“将军,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曹窋快速退出营帐,低头小跑。
正来寻李广的顶头将领见状,倒也没有好奇,大笑着走进帐中,对李广一阵夸赞,只说李广给自己涨了大脸。
半日后,数批斥候朝着大汉方向疾奔而去。
在这数批斥候中,有数人却偏离了自身道路,朝着包括雒阳城在内的各处关要赶去。
……
雒阳,未央宫中。
不知何时起,未央宫中已是被压抑气氛所充斥,来往宫人侍卫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晓此时乃是非常时刻,但凡有半点差错,都可能无声消失。
这不是什么深宫恐怖故事,而是此刻现实。
他们中有不少人,就这般处理过同僚的尸体。
未央宫深处,一处大殿内。
汉皇靠在黑红相间的龙塌上,手中端着一碗烤梨汤,随意吸溜着,不远处的屏风后,有男声时不时咳嗽一声,虽时刻压抑,频率却宛如肺痨患者。
这殿中没有其他人,汉皇眉头突然轻皱。
“没吃饭吗?咳大声些。”
无人应答,只是那咳嗽声越来越撕心裂肺。
侧门处,一名太监引领着脸色灰败的陈平到来。
“如何?”
汉皇刘彻见了陈平,放下汤盏问道。
陈平脸上的沮丧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化为如死水的淡漠。
“回陛下,九江王已派遣人马借兵。”
汉皇眼睛顿时眯起。
“去了何处,有没有去赵地?”
陈平摇了摇头。
汉皇脸上凝重少了许多,却有好似有些可惜。
这表情在他脸上只维持了一瞬,就化作果决。
“去将那东西交给樊将军、夏侯将军、萧曹二位丞相,替孤问问他们,是否还记得高祖与他们所说之事。”
“陛下,赵王呢?”
陈平问道。
汉皇眼中闪过犹豫,最后只是摇头。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小事,何须赵王他老人家出手?”
陈平明白,汉皇这不是不想用赵王韩信,而是不敢用赵王韩信,不敢让这位大汉军神的声势越高。
这位大汉毒士没有说劝阻的话,只将头脉得更低了些,语气也愈发恭敬。
“属下明白。”
……
大汉梁地,梁王府。
一骑染血黑马入城,惊起满城风雨来。
彭越身着黑红蟒袍,一言不发朝着议事厅而去。
梁地不大,只与九江郡相当,却相当富庶。
因而梁地兵马鼎盛,彭越在大汉诸多异姓王中,也是仅次于赵王韩信的存在。
他来到议事厅,此处已站满诸多梁地将领。
见了彭越,所有人尽是低头。
“王爷。”
彭越的脸色不算好看,他的目光好似刀子在所有人脸上刮过,只见除小部分人外,大部分将领包括他两个在军中为将的儿子都低着头不敢看他,心中气急。
“我问你们,英布私自出兵伐唐,为何向我求助,他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又干了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