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兄近两日去‘洛阳’,孰为可惜。”
“许兄所言甚是,叹也!惜也!”
“匡某怎知……唉——不提也罢。”
说话的三个人,都来自“睦州”,依次是许恢、苏永兴和匡胜。他们平日里交集并不太多,只是今日非常凑巧的在“大宝茶楼”里遇上而已。
三人之中,匡胜无疑是郁闷的,皇帝陛下来茶楼时,近在咫尺,却未见着,等到皇帝出现在“知味楼”,且现身接受万民朝拜的那一日,恰巧又不在乡里,以至于错过大好良机。
厽厼。那么,见到皇帝会有好处吗?这事可就说不准了,也没人能够回答。
不过,就在匡胜他们三个在“茶楼偶遇”后的第五天,皇帝李治于“洛阳紫薇宫”内颁布诏令——封赏“皇家卫岗学堂”内一众人等。
高远,官至“兵部左侍郎”,正式进入大唐朝廷的核心权力层;学堂先生,包括刘愣子、苏永兴等负责其他事务的人员,一体加“朝议郎”文散官衔,那可是“正六品上”官衔,距离拥有很多特权的“五品官”,仅有一步之遥,足见李治还是非常大方的!
高远离开,不论于公或是于私,设宴相送那都是必然,其过程自是无需多说。
“此刻时辰尚早,不知警官可有雅兴随老夫月下而行乎?”得谢岩亲自送出府门的高远,淡淡地说了一句。
“长者有令,岂可不从,请——”谢岩客气了一句。
两人缓步前行,高远道:“警官可知,老夫继任者何人?”
“尚不知晓,此事当由陛下圣裁。”谢岩实说道。
“老夫此去,陛下问及此事当如何?”
谢岩知道高远这是在向自己征询继任者人选,毕竟皇帝多半会问到的。
&#&#&#&#&#&#&#&#&#&#&#&#&#&#&#&#&#&#&#&#&#“不知高督学以为何人也好?”谢岩反问了一句,其实也难怪,皇帝给高远升官一事太过突然,致使谢岩来不及考虑此事。
“学堂‘督查’非朝廷官职,然有意者不在少数,警官若无合适人选,恐非上佳,还需多多费心才是。”
这下,谢岩算是完全明白了高远的意思。“皇家卫岗学堂”随着皇帝亲临,其地位和重要性与过往不可同日而语,那么,盯上“督查”位子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果不主动向皇帝举荐人选,很难说何人出任此职,而学堂是“卫岗乡”最重要的地方,决不可交由“意见不同者”来主持日常事务。
在谢岩心里,学堂承载了太多希望,所以,谁来接替高远,事实上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过去没有想过,那是因为在谢岩看来,没有人比冯宝更合适,他也有足够的把握说服皇帝,但是现在……不得不面对现实。
对于高远出任“兵部左侍郎”一事,谢岩大体上猜出那是“英国公”李绩的意思,既然把人从学堂弄走,那在“督查继任者”一事上支持自是理所应当,而高远在离开之前主动提及此事,也必定是想到了这一层,可问题是,谁合适呢?
权衡各种利害关系之后,谢岩方才言道:“于乡长勤勉忠厚,熟悉乡里与学堂事务,实为合适;苏永兴掌学堂财事,井井有条,未曾有任何差错,且新获官身,应报效朝廷才是,唯此方不负陛下隆恩。”
应该说,谢岩推出于辰和苏永兴二人,高远是非常意外,他们的地位身份都不高,出任“督查”能否获得皇帝认可,实在是太难说了,可不管怎么说,此乃谢岩本人意思,姑且试试也未尝不可,便应允了下来。
“紫薇宫”内“武成殿”,乃日常朝会所在,今日常朝结束后,李治忽然想起一事,便命王伏胜宣召李绩、李义府等几名宰相以及“兵部尚书”唐临和新任“兵部左侍郎”高远至“贞观殿”议政。
“给几位卿家赐座。”李治先是吩咐了一句,而后直接言道:“西域已定,‘突厥’远遁,我朝大军即将班师,不知‘兵部’可有行事之章程?”
“启奏陛下,‘兵部’自知晓‘西突厥’大败远窜之后,已拟定章程,只是尚未成文,再有两日,当可呈报陛下御览。”
“甚好。”李治接着又道:“章程既定,唐卿家不妨述之?”
“陛下,西域广袤,乃新拓疆土,老臣以为,苏大总管麾下大军,应留下半数协助地方,以防‘突厥人’卷土重来。”
“半数?”李治口中念了一下,而后微微皱起眉头,旋即又问道:“众卿家以为,‘兵部’所奏如何?”
“陛下,臣以为,唐尚书所言有‘误国’之嫌。”
“哦——?”李治看了一眼说话的李义府,心说:“汝不知兵,怎有此说?”不过嘴上却道:“唐卿家忠勤王事,何来‘误国’之说?”
李义府起身行礼道:“朝廷支应大军,耗费巨大,今得胜回朝,实为理所应当,若留下半数,多出来的一万大军,粮秣从何而来?西域贫瘠,难以自给,从关内运送,运十存三,途中损耗太大,长此以往,朝廷难堪重负,此举万万不可。”
在场的每位大臣其实都知道,李义府和唐临很不对付,二人之间久有嫌隙,只不过皇帝不表态,李义府也动不了那位历任“刑部尚书”、“户部尚书”的老臣唐临,此刻站出来说话,明是“议政”,实为指责,可偏就说的很有道理而已。
李治对唐临谈不上好感,只是碍于其是先帝留下老臣,常规使用罢了,然对适才那一番话,着实有些不满,毕竟在他的心目中,谢岩当初提出的“减少驻军”才更合心意。
“既然李卿家以为不妥,可有良策?”李治问道。
李义府哪里懂得军事方面的事务,只是在其站出说话前,心里早有想法,故而回道:“陛下,‘兵部’高侍郎曾追随‘卫公’、‘英公’多次出征,屡立战功,臣以为,高侍郎定有良策献于君前。”
“无耻!”差不多殿内每个大臣都在心里骂出这两个字。
要知道,身为宰相,君前指责其他大臣本就不合常理,且指责之事自己还答不出来,并推给旁人,如此做法简直令人不齿。
可是,皇帝李治倒没有这个看,在他眼里,李义府是“自己人”,无论“废王立武”,还是对付长孙无忌,都是毫无保留地按照自己的意思办,至于指出唐临的策略“不妥”,那也是出于“公心”,回答不了更好理解,指望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军务的宰相能够提出更好的军略,本身就不现实,况且其还举荐了人选,算是尽了宰相的职责,因此,李治几乎没做多想,转而看向高远,道:“不知高卿家有何良策否?”
皇帝主动问及,高远想不回答也不可能,可关于西域之事,他真是两眼一抹黑,几乎什么也不知道,然此刻开口说“不知道”,似乎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那应当如何是好呢?
厽厼。“陛下!”李绩适时开口,算是解了高远之困。
其实,这才是李义府心中本意,高远入朝,无人不知那是李绩的举荐,所以,高远答不上来的时候,李绩当然会站出来的解围。
果然,李绩继续说下去道:“西域初定,自是需要防备‘突厥’余孽,然大军在外征战久矣,理当回朝休整,故老臣以为,制定方略之时,所虑者有三,其一,大军回朝后,如何掌控西域;其二,西域各州府驻军,存留多少合适;其三,倘若发生叛乱亦或其他战事,各地驻军能否应付?此事重大,不宜操之过急。”
“依英公之见,需多久?大军在外日久,徒耗钱粮矣。”许敬宗算是替皇帝问了一句。
“十日吧。”李绩淡淡应了一句,紧跟着,他突然转首对高远道:“不知高侍郎以为,十日,能成否?”
高原怎么也想不到李绩会有此问,可不管自己能不能够做到,先应承下来,是唯一的选择,不管心中有多少困惑,也只能事后询问。
李治见高远满口答应,不禁颔首言道:“甚好,按‘英公’所言,十日为期,此事便交由高卿家了。”
&#&#&#&#&#&#&#&#&#&#&#&#&#&#&#&#&#&#&#&#李治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李义府意识到——唐临,已然失去圣眷,只要再找一个机会,将其贬出朝堂,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至于其他如许敬宗者,也意识到——高远入朝,恐怕不是担任“兵部左侍郎”那么简单了。
旁人如何理解?高远管不着,他唯一且必须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在走出“贞观殿”时,向李绩问一声“为何?”
李绩的回答倒是简单明了,直接说道:“汝不知之事,自有人知晓,‘皇家学堂’内,‘军事兴趣班’人才济济,大可一问。”
高远闻言,忍不住眼睛一亮,心说:“是啊,乡里不少人从西域回来,对那里的情形甚为熟悉,问问不就都知道了吗?”
而且,以高远对李绩的了解,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否则他没理由在事先不打招呼的情况下,把自己推到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