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身中两刀,破除重围。对他来说,只要不是立即要命的伤,都是小伤。
机会难得,若再让这些不入流的马匪组成战阵,就还得一番苦战。
春老六以为他会冲向自己,谁知萧离脱出重围,转身挥刀,反又杀了回去。刀光闪过,便是两名兄弟倒下。仗着自己身法敏捷,不断变化身形,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人已在别的方向。
只是片刻,就有七八名兄弟倒下。
春老六怒喝:“闪开!”
挥刀而上,人未至,刀风已至。
都说双拳不敌四手,但此刻其余马匪加起来,都没有春老六一个老头难对付。
行家出手,气势自然不同凡响。萧离身形迟滞,已被裹在春老六的刀气之中。
“年轻人,你很不错。”
春老六一刀斜劈,刀法即迅且猛。躲已来不及,只得持刀割刀。这也是春老六聪明的地方,萧离刀法浑源,他看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破绽,但他有伤在身,功力不足。自己虽然老了,却还是比他强。
于是上来便是一路实打实的猛攻,不让萧离有闪躲的可能。
铿锵数声金属击鸣,萧离硬接了几刀,已被震得气血翻滚,半边身子酸麻。于是立刻运转空灵,天地之气凝聚,强纳入体。舞动刀光,将自己周身护住。
春老六内心感叹:自己是真的老了。还虚巅峰,亦是高手中的高手,却连这样一个年轻人也久攻不下。
但他始终不是江湖人,争强好胜的心只是一闪而没。用力一刀逼退萧离,大呼:“杀了那个女人!”
扑通,扑通,两个马匪跳入水中。渊后哪怕美的无边罪恶,但这群男人,对命令的执行远超过欲望的躁动。
萧离心想:若让你们杀了渊后,那我白挨两刀,还拼个什么劲儿。
狠上心头,一刀自下而上的斜劈,是他全身功力聚集,毫无保留的一刀。
春老六清楚这一刀的威力,转身避开,长刀随即横砍。哪知萧离忽地仰面躺倒,人像个泥鳅似的,从春老六脚边滑走,手在沙子上一撑,飞向渊后。
春老六怎么会轻易任他逃脱,长刀上撩,刀气激发而出。萧离若朵,便救不下渊后。若不躲,这一刀很可能送了自己的命。
萧离选择后者,刀气自后背侵入,立刻喷出一口鲜血。同时他也到了渊后身边,长刀一挥,两颗头颅落地。其余马匪再次涌上来……
春老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只要有牵绊顾忌。杀戮中注定死亡,飞身而起,一式劈山,把自己几十年的功力,全聚在这一刀之上。
前有众多冲上来的马匪,上游还虚巅峰的春老六。萧离知道躲已经来不及,因为只要躲,便会再次陷入马匪结成的战阵。
暴喝一声,以生命本源之机,催动涅盘业火,虽然不能持久,但他只需要一瞬。长刀舞出一片火光,马匪尽被业火逼开。
轰的一声,春老六一刀劈落,萧离半个身子陷在沙子里。他自己也不好受,虽未被也会炙烧,但业火的阴寒之气,伴着涅盘之力,侵入身体。顿时便觉经脉胀痛,似是要撑破身体。赶紧运气压住……
其余马匪不等他命令,纷纷跳入水中,但此时萧离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击中,缓过劲儿来。
就这样了么?萧离心想:这也死的太憋屈了。
渊后忽地睁开眼睛,站起身子,上半身春光展露无疑。
震撼人的,除了绝对的恐惧,还有绝对的美。渊后的身子,任何一个男人,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冲过来的马匪忽然停顿,悲哀呀,他们是男人。
但军人的素养,只是让他们偶然失神。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训练,杀戮已经成了人生的一部分。即便眼前一万年来最完美的女人,他们也只会摧毁之后,真诚的去感到惋惜……
渊后抬手拍打水面,水花溅起,立刻凝结成冰。心念动,漫空的闪着刺眼的寒光……
春老六大惊:真正的高手!大喝一声:“退!”
然后已经晚了,有些跑的慢的,被无数冰屑,千刀万剐似的把身身上的肉全割了下来,只剩一具血淋淋的白骨。
春老六看着身边,还有八个人活着,这能成什么事。长刀拍打本身,扬起飞身,两个呼吸便不见了身影。
萧离看着渊后,这一刻,她确实美,可他没有心情欣赏。体内空虚,甚至在渊后的裸体刺激下,感觉不到自己是个男人。
“你好了?”萧离问。
渊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一击而已……”
有了春老六的飞鸽传信,魔卫开始向一个方向靠拢。
明善已恢复了三成功力。
贫瘠的沙漠,天地之气稀薄,这么短的时间,功力能恢复三成已经很不容易了。想想萧离和渊后,或许还不如他。
手下来报消息,另外两队魔卫已经回复,开始向春老六所说的地方行进。
明善微微一笑,他早就猜到了。沙漠始终不是个好地方,哪怕是西域诸国,人口聚集的城邦,在他看来也是个死地。萧离喜欢剑走偏锋,一定是冒险向北,翻山越江准备进入草原。
他吩咐:“告诉春老六,不用着急,只需拖慢他们的速度,魔卫到了再下手。”
他寻思着,到时候功力可以恢复到五成。明善和渊后不停受到滋扰,绝不会像他这样惬意,功力顶多恢复到三四成。到时候,即便是魔卫,一样能留住两人的命。
渊后披上七彩霓裳,腰和肩甲的伤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
“看够了么?”渊后说:“看来这个身子还是蛮好看的,连你的眼睛里,都有了异样的光。”
萧离苦笑:“我只是在想,我胸口和后背的刀伤,渊后是否也能帮我一下。”
渊后一笑:“不能,天一诀是水月大宗所创,以天都功法为基础。你不是天都人,没有资格。”
“可我又一次救了你,不止是你的命,还有你的清白。”他为刀气所伤,如今想要站起来都很困难。
渊后俯身,春光乍泄。很分明的乳沟,深渊似的冷酷。
渊后轻轻拍着他的脸颊:“你做的很不错,我会报答你的。”
“怎么报答,以身相许么?”萧离有点愤怒。
渊后笑道:“我允许你活下去。”
萧离怔了一下,原来这狠辣的女人,心里终归是想着把他和明善都杀了。冷笑一声,说:“那得谢谢渊后,放我一马。”
“无需客气。”渊后说:“救我三次,这是你应得的。”
渊后伤势愈合,功力稍复,就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个样子都很让人讨厌。
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坐在水边,凝神运功起来。
萧离说:“我们已经被发现了行踪,好不容易逼退陈老六。如果现在不走,等陈老六再与其他人汇合,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还有人?”渊后说。
“他应该是沙漠马匪的头领,据我所知,沙漠马匪不下千人。”
“那又如何?”渊后眼睛都懒得睁开:“只需几个时辰,我就能将功力恢复到还虚巅峰,还用得着怕。”
萧离心想:渊后又回来了,再不是那个受伤脆弱的女人。
“不只是春老六,我们很可能面对是近千马匪。他们应该都是黑甲军出身,纪律严明,攻守配合严密,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
渊后眯眼瞧着他:“萧离,你还在废话。我只是不想说,你的主意只有傻子才想的出来。我们逃他们追,何时能安稳下来。不如恢复功力,将身后的狗全部打死,一了百了。”
“不止是马匪。我相信魔卫也在往这边赶……”
渊后不想再说话,她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就是在沙漠中逃命。
那不是渊后,渊后不需要逃,她也不觉得有逃的必要。
那群马匪的修为,确实不值一提。可渊后没有看到,他们组成战阵,几十人就差点把他困死。
确实,像她那样的修为,人数多少根本不是问题。但现在不同,他们两人不再是神游之上。体内功力,勉强能发挥出还虚境的实力。即便可以达到还虚巅峰,陷入上千马匪的围攻,也只有死路一条。
最可怕的是即将到来的魔卫,他甚至能听到驼铃的声音。
女人,不足以之谋。
他觉得自己辛苦维持局面,会被渊后的愚蠢和自大摧毁。
运转空灵,凝聚涅盘之力,将体内春老六的刀气逼出。静坐忘我,恢复功力,当感觉沙漠的热气渐渐散去,太阳又将落山。
他喜欢夜。因为黑夜,能让人感觉疲惫,放下警惕。杀人,盗窃,抢劫,强奸,多数这些不想被人发现的事,基本都是发生在夜里。
这是个罪恶的世界,黑夜来临,有了夜色遮掩。每个人都揭下白天的面具,露出内心真实的邪恶。
萧离看一眼渊后,嘴角牵动一丝残忍的笑。既然不足与谋,不如各自随性,听天由命。
他想把水边卧着的骆驼牵走,但男人的尊严,还是决定把它留给渊后。
“你要走?”渊后突然问。
“不是走,而是找一条生路。”萧离说。
“向前就有生路?”
“不一定。哪怕是死路一条,也比坐着等死好。天不灭人,绝处逢生,总有转机。”萧离说:“但留下来,我看不到生机。”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渊后说:“你我联手,难道还比不过那帮马匪。”
渊后总是不明白马匪与军人的区别,前者生机乌合之众,后者则训练有素。
萧离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若不敌,向北,那是草原的方向。虽有大山阻绝,但能阻住你我,就也能阻住明善。”
渊后看着萧离消失在沙丘那边,又看看水边瞪着大眼睛望着她的骆驼。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孤独。
走了很久,萧离终于翻过一座沙丘。只见沙丘下面是一座废弃的古城,再远方,一片黑压压的影子直入苍穹,那里好像是天地的尽头。
萧离心想:原来这么近。他知道,翻过那座大山,就是茫茫无边的草原八部。
他以为还有很远,其实只不过是被连绵起伏的沙丘遮住了视线。
这里似乎是沙漠边缘,也许在很久的时候,有溪流,有草地,否则就不会有这个荒弃的废城。
一片平坦,再也看不到座沙丘。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西边的天空,夕阳的余晖,照的云朵像燃烧的火球。
他想到第一次入沙漠,是渊月带她来的。可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沙漠之中的夕阳,会是如此的美。
人生有太多错过而成为遗憾,你永远忘不了。某个时候,它会突然出现,把人拉向痛苦的深渊。
耳后传来若因若无的驼铃声。
回头看,只见一匹骆驼正沿着沙丘的脊线往下走。还带着热气的晚风,吹动七彩霓裳。漫漫黄沙,多了一份艳丽。
等到渊后靠近,萧离有那么一点惊讶,她是个从不妥协的人。而且是女人,女人的固执,通常比男人强大。
“我不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渊后冷冷道:“但你我联手,才是真正的转机。”
废弃的古城,也只比一个镇子大不了多少。不过沙漠的习惯,只要有人住的地方就可以叫做城,只要叫做城的地方,就可以称之为国。
无数年的风沙,早已已侵蚀了它本来的面貌。此刻在萧离看来,它更像一个荒废许久的墓地。
这不是一种好感觉,也不是一个好兆头。
渊后也看到了远处乌压压的山影,脸上荡漾着笑意:“那边就是草原?”
“不错。大江自那里发源。”
渊后笑道:“我听人说,在山的最深处,积雪永远不化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山谷。四季如春,鲜花怒发,百鸟争鸣,像个世外净土,便是佛门圣地——菩萨顶。”
萧离只听说菩萨顶在草原,至于确实的位置,却没人说的清楚。
两人走入废城,骆驼突然呼哧呼哧的叫起来,似乎很是不安。
身后的沙丘上,一排密密麻麻的黑点,不下千余之众。
“来的真快!”萧离说。
渊后冷笑一声:“看起来,难免一场杀戮。萧离,我是对的。倘若一直在水边休息,你我现在应该更有把握,将这些人埋在沙子里。”
萧离心里苦。此处是沙漠边缘,地势平坦,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突然一声雷鸣般的暴喝,沙丘上的马匪,居高临下,俯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