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城外,驿道边。风萧瑟,雨欲言。
自昨天下午忽然起风之后,九江的天空也阴了下来。尤其是那个什么少镖头回来之后,宋少爷好像忽然之间被人遗忘了一般。要真是这样倒是符合他的希望,天鹰教与各门各派的无意义的争斗没完没了的。
“少爷,你不要我们了啊!”麦瑞和南希泪眼欲滴。宋少爷的身份无人关心之后,便拜托静玄师太把俩妞给找来了。
宋少爷有些木然的说不出话来。
“少爷,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跟你说实话。你别不要我俩了呀。”麦瑞哭的梨花带雨,“那天在船上我就是一时糊涂,想去二楼拿两件值钱的……我不是想着万一,咱们没盘缠……”
“好啊,你个死女人,你连我也骗!”南希不可置信的指着麦瑞。
“哎呀,我就是一时糊涂。”
“少爷咱不要她了,你带我一个人走吧,我可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南希拍着胸脯。
宋少爷叹了口气:“这我早就知道了。还有你,你不替她打掩护,她那个假尸体早就被拆穿了。还算有点良心,毕竟最后是救了人了……唉。”接着却又摇了摇头,“接下来这段路,不那么好走,我也没啥把握,可要是不去,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宋少爷忽然惨淡一笑,“对了,你最后偷到值钱的东西了吗?”
麦瑞鼓着嘴,摇了摇头,“我当时就只看见,徐教头悄悄进了房间。然后听见噗通一声,我没敢进去,就赶紧跑了。”
“等等,噗通一声?你确定是一声?”
“嗯,我想想,对,就是一声。”
“你不早说。”
“我不是怕少爷骂我吗?”
“唉,算了。”
宋少爷取出两锭十两的银子,这二十两银子,这是三江帮给他结的工钱。一锭放在两人手里,想一想又把另一锭掰成两块:“钱不多,省着点花,就在九江城里藏好自己,等我处理完这些破事来接你们。虽然九江城里也不安全,想办法坚持几天。不行就去找武当派的人求助,我二叔这人虽然脸冷,其实是个热心肠。跟他说明白,他不会不管的。”
“少爷,你干嘛不留下。等武当派的人来了不就好了。”
宋少爷沉默了一下,现在留下只会给武当派招惹麻烦。武当派这些年来飞速崛起,有的是人眼红眼热,等着看楼塌了:“我还有些想法,得去亲身验证一下啊。”
“少爷,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懂。”
“假如一切平安无事,那算我想多了,不过小心为上。”宋少爷笑着长叹一口气,挥手道别,“回去吧,注意保护好自己。”
“小少爷,等等!”
宋少爷刚要转身离开。却看见镖局里那位给他送锅的老仆,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他的头上缠着一条白布带,“小少爷且慢,等等老汉!”
“老大爷什么事?”
老仆气喘吁吁的双手捧上一只包袱,一柄剑:“小少爷身手不错,我们总镖头最爱结交英雄好汉,特此专门关照,自此西去山高路远,多有盗匪猛兽。送你些干粮兵器好防身。万望小心。”
“那就多谢了。”宋少爷拱手,“老大爷,我想问一下,你们家少镖头……”
宋少爷离开大道,没多久就一头扎进山林之中,运起轻功急行。他很明白,以那些帮派的秉性,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把自己放了,除非大家都想吃独食。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那就来试试吧,正好帮本少爷印证下九阴真经。
月到中天,林静山远,宋少爷独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小憩,旁边并没有一只猫头鹰。
忽然宋少爷睁开了眼,他一晃身,跃上了另一棵大树,再一晃身,又快速的折返。他在林间不停的穿梭着。
然而四周一片漆黑之中,却响起更多人的脚步声。急速奔跑跳跃中的宋少爷,忽然一侧身,然后高高跃起。借着月光,他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一剑轻轻点在自己刚才所处的位置。黑衣人昂首看了宋少爷一眼,就立刻攀着树干,几个来回纵跃,向上追过来。
叮当,两柄长剑在月光下,划着弧光,交错对斩在一起。然后两人向后到飞出去,宋少爷轻飘飘,落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背靠大树。可还没有喘口气,脚下一柄剑划过,树枝无声的断裂。
宋少爷连忙脚踢树干,翻身腾跃,手中长剑一展,迎上来自身下的剑光。两剑交错叮当作响,一瞬间在两人之间一团银芒交织在一起,周围的大树枝干摇晃,叶片乱飞。
宋少爷使出九阴剑式,一剑点在对手剑脊之上借力弹起。终于对手往上的冲力已尽,回落了下去。
在新的落脚点刚刚站稳,宋少爷忽然听见耳边破空声又起。明月之下,剑指长天,有一人,一剑,仪态万方,自头顶顶轰然斩落,果然是昆仑派剑法!
这一剑是不好硬接的,宋少爷单手举剑格挡,脚下发力震断了脚下的树枝,整个人向下坠落。对方这一剑只斩落一些枝叶,便不再追击。
山林重重叠叠,想四面八方扩展开去。宋少爷被一剑之威,打的飞速向下坠去。可不能这样,宋少爷心里明白,不用说,下面还有人等着他呢,于是长剑一摆,钉在树干上,把自己挂在半空,再翻身,站在剑柄之上,这一次,四周寂静无人。
这一连串的快攻让宋少爷应接不暇,然而此刻短暂的休整让他忽然意识到,这些黑衣蒙面人,似乎不愿过多交手,剑招似乎使的有模有样的,可是仿佛对自己的连续攻击毫无信心一样,基本都是一沾即走。
这在武学上,并不合理。因为内功的缘故,指望一招两招就击溃对手的防御,只有实力差距巨大的时候才有可能。可这些人,虽说单挑和宋少爷是存在差距,可这差距,少说也是一二十招才能分胜负的。这么一招两式,瞎比划吗?还是单纯的试探?
侧耳倾听,穿林的风声幽然而起,幽然而去,来了。
“着!”果然,七道剑光忽然从黑暗中亮起来,从不同的角度同时杀出。封锁了几乎所有的闪转腾挪的空间,这才是真正的胜负手。
宋少爷全神贯注,脚尖在剑柄上一点,长剑自树干中激射而出,奔着右上方的黑衣人而去。而自己却跃向来自左上方的一剑,竭尽全力的一低头让过长剑,可宋少爷发现自己正好处于对方左掌的最舒服的攻击位置。
这一式剑法的后招就在这里,长剑不过是逼迫走位,若对手能躲闪过去,那么正好撞上这凶猛的一掌。而这一掌的方向,却又直指,自下而上的一剑。可以说,一旦中招就在劫难逃。
嘭,一声,双掌相对。
然而宋少爷并没有如正常情况一样倒飞向预定的剑锋上。反而诡异的继续往上飘。宋少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九阴真经》飞絮劲,宋少爷如一团被扬起的棉絮,继续往上,飘向头顶最上方的一剑。
明月高照,对方就如一个黑色的剪影,剑光霍霍,也照不亮宋少爷迷离的眼睛。
身在半空,蛇行狸翻,宋少爷身形忽然诡异的一晃,避开这一道明媚的剑光,两人一上一下,擦肩而过,九阴散手,手挥五弦。宋少爷在黑衣剑客的手肘,腰肢上轻轻一撩。一上一下,两人身形交错翻转,变换了位置,夺过长剑。
“啊!”
是个女的。借着月光一照,宋少看见那是一双陌生的,充满羞恼的眼睛。
翻上高高的树梢,宋少爷背剑在身后,月光下,六把长剑,七个黑衣蒙面人,身形俏丽,并肩而立。
“各位昆仑剑法使得还有些生疏,来日有机会在下自去昆仑派向各位讨教吧。”宋少爷心说,怪不得总觉得那里不对,看来应该是峨眉的人。峨眉派不愿意暴露身份,宋少爷也给个面子,不去点破。不过这次静玄师太应该知道,她轻敌了。
再一纵身,向着远处的树梢上飞掠过去。
宋少爷恍恍惚惚穿梭在林间,这个静玄,不愧是灭绝师太的大弟子。峨眉派能成为六大派之一,日后领导围攻光明顶,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惜了她们还是轻敌了。
摆脱了峨眉派,天色渐渐亮起来。宋少爷扯了些树藤给自己缠上一身迷彩,找了一个大树叉盘膝而坐,默默运功恢复体力。宋少爷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睡觉的。但是尽管自己的内力已勉强算得上深厚了,可是不需要连续几天,就算连续两天不睡,也会精力不济,实力大打折扣。至于传说中五绝华山论剑,在华山之巅大战七天七夜,这中间也是要吃饭睡觉上厕所的。
当然,江湖上大多数的内功心法,都有如何在短时间内,保持清醒的情况下,恢复精力体力的法门,也算是暂时替代睡眠应急办法。宋少爷端坐树梢,静止不动,心底清明,诸物无扰。偶有林风徐徐摇动树枝他便随波逐流,一直到正午过后,才缓缓收功。
赶走了两只打算在自己头顶上搭建爱巢,繁育后代的不知什么好鸟。宋少爷伸了个懒腰,一夜连打带跑的折腾,直到这会才算是缓过来。
宋少爷跃下树梢,闻林间鸟儿清唱,听远处溪水潺湲。
走到溪水边,宋少爷捧起清冽的溪水,洗了把脸。看着自己在溪水中的倒影,缠着一身的树叶子,这又得开始野人生活了吗?忽然他神经质的大喝一声:“阁下鬼鬼祟祟的跟了这么久了,出来吧!”
风卷着树叶落入水面,随溪水渐渐远去。
并没有人回应,幻听了?还是这两天神经太紧张了?不,不对,宋少爷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林中,忽然一个锃光瓦亮的发型出现在视野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当然也有一头秀发的,但每一个都是女子,是峨眉派。
静玄师太一身僧衣,慈眉善目:“阿弥陀佛!”
“师太,我真不是那什么人,更不知道什么谢逊的下落。这种事情,咱们为啥不能好好谈谈呢?非要动刀动枪的,多不好。”
“小施主,能愿意好好谈谈,那么再好不过。既然,小施主不是,那么谁是?”
翻眼皮皮瞅瞅静玄,“也许……”
宋少爷和静玄师太隔着一条小溪,聊了起来,这期间有漂亮的峨眉姐姐纪晓芙给送上点心和茶水。宋少爷表示,要不要帮六叔把她追到手?
“仅用一个推测来证明,小施主不觉得有些荒唐吗?”静玄师太不咸不淡的说着。
“师太,天下哪有自证清白的道理。”宋少爷摇摇头,“师太说我就是那个人,又有何证据呢?要知道怀疑不过一念之间,证明却是有成本的。倘若有人怀疑,你便要自证一遍,若是不证,便有刀剑相加,这不和强暴一样吗?是正道中人所为吗?”
静玄师太的态度,不冷不热,不急不缓,掸掸身上尘土站起身来:“那好,那贫尼就信你一回。”
“等等师太,我还有个小问题,还请师太帮忙。”
“小施主请说。”
“这一带山高林密,师太既然能找到我,想来定然有找人的好办法,接下来这不还得找几个人?”
“阿弥陀佛,”静玄笑了笑,伸手一指,“往哪个方向,有小半日路程,定有少侠所需的机缘。贫尼就此别过,阿弥陀佛!”
哎~咱们说清楚不行吗?宋少爷无语的望着峨眉的女人们跟着静玄师太,渐渐消失在林中。
宋少爷手搭凉棚,“那个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