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爷笑起来,“我说他急性心肌梗死发作,您信不?”
“急性心肌梗死?那是什么?剧毒吗?”
“额……您这么理解也行?”
常敬之闭上了眼,这少年既然也不辩解,这很麻烦。他可没有替姓袁的报仇的想法,开玩笑区区一个三江帮帮主而已,还犯不着让他堂堂崆峒五老之一出一次手。何况这个少年不简单呢。
这少年要是辩解两句,他就解调查之口先把少年带回去。到时候,要打要杀,还不好办吗?唉……
“你可知,你所杀何人?”
“三江帮帮主。”宋少爷回答的很利索。仿佛拍死一只苍蝇,打死一只蚊子。
常敬之脸上抽了抽,“那你就不怕三江帮报复你吗?”
“不怕,刚才他们几十号人在这里围着,手里还攥着人质呢,都没一个敢出头的。”
“那你可知道,三江帮都有哪些江湖盟友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
“你听好了,有少林,崆峒,峨眉,昆仑,武当,神拳,大圣,燕青,五凤刀……”
“等等,您老人家就不用一个一个数了。人是我杀的,事是我做的,我就是个厨子。要不您通知他们来找我报仇,或者您还有别的事?”
常敬之就没遇到过这么不懂事的小孩。老子好心带你走,你只要把屠龙刀的事交代了,管他什么三江帮呢?
“那你可知道老夫是什么人?”常敬之一瞪眼,眼还挺大。
“知道啊,你不是崆峒派的老头吗?”宋少爷假装不知道,“哦~那你是想给他报仇喽?”
常敬之倒是不担心打不过宋少爷。实际上常敬之最担心的是,能这么几下就干掉袁帮主的人武功那就算是有相当的火候了。和这种人动手,就不能留手了,因此,一旦动上手,那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万一把这小子打死了,屠龙刀的消息找谁要去?
但是他又不能说,不报啊。三江帮的人都在后头看着呢?这脸还是得要啊。常敬之憋的脸通红,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不错,不过念你年少,若你并非有意谋害袁帮主,并有心悔过,老汉可以罚你做十件大善事功过相抵。”
“可拉倒吧,这货死有余辜,老子一巴掌拍死他,是便宜了他。唉,老头你要报仇呢就麻利的动手,你要不报呢,就请回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也想洗洗睡了。”宋少爷说着打了个哈欠。
我靠!常敬之觉得自己炸了,气炸啦:“后生,那就别怪老汉拳脚不认识人了。”常敬之举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打过去。
宋少爷表示,太好了,终于不墨迹,要动手了。
“前辈且慢。”忽然林子间一道身影飞出,这人身穿道袍,背负长剑。落在宋少爷和常敬之之间。
四叔?宋少爷没敢声张。这人正是武当派张四侠张松溪。
常敬之脸上一怔:“武当派张四侠来的正好,这小子谋害的三江帮帮主,老夫正要为袁帮主报仇。”
张松溪三十五六岁的年级,微须,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灵活。和年纪相仿的王处一一身骚包不同,张松溪的道袍非常的破旧,袖子磨破了边缘他也不管。倒有点像个放浪形骸的山野道士。
他冲常敬之一拱手笑起来:“常前辈,误会了,贫道受到峨眉派静玄师太之邀请,来着听一桩大秘闻,果然收获颇丰啊。”
常敬之有点懵,张四侠你不能不能不要跑题啊。
“不知是什么秘闻?”
“这秘闻便是这位袁帮主怕是真的死有余辜了,莫说给他报仇,就是再提起他贫道都觉得曾与这样的人共事一场,颜面无光!”张松溪虽然表演略显浮夸。
但是常敬之已经接收到了张松溪要传达的信息。
“哦,那么静玄师太还在吗?”
“师太已经回去了,前辈若想印证贫道的话,明日再去寻访峨眉派便是。”
“哈哈哈,说的是呢?”常敬之笑起来。
“常前辈,咱们上次一别可是有些日子了,今夜月色正美,不如赏月对弈,晚辈要向前辈讨教一番喽。”
“好!”
既然武当派的人来保这个少年,虽说这个屠龙刀消息就没了,可是起码不用在犹豫纠结了,毕竟真说打,他收拾这少年一个还有信心,如果算上武当张松溪……这姓袁的死了就死了吧。
就在常敬之决心放弃三江帮之后,三江帮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妈的,他们大派之间相互勾结。明明答应了给帮主报仇,转脸就不认账了,兄弟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兄弟们,帮主来时,带了十二张军用重弩呢,也让他们看看咱们三江帮的厉害。”
在森林中,三江帮帮众,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了,这正是袁帮主为了对付宋少爷准备的第三条保险。可惜他已经死了。森林之中,十二张重弩张开,箭矢上露着寒芒。
张松溪歪着脑袋看了看常敬之,“常前辈,这些人是?”
“老夫不认识。”
张松溪面无表情,喊了一声:“老六,把这些人打发了吧,别扰了常前辈的下棋的雅兴。”
“哎,好嘞!”林子里有一个年轻干净的声音回应。只见林间草叶摇晃,忽然一道身影出现,手中长剑一抖,叮铃一声,便是一声惨叫,一个弩手捂着手腕,那重弩已经落在地上,紧接着这身形一晃又出现在别处,同样的一声脆响,一声痛呼,一把重弩落地,然后又闪向别处。月下林间幽暗,那身影恍恍惚惚,又此起彼伏,捉摸不定。
叮叮当当,一串乱响,越响越快,那身影也越来越快。混合着人声,草木杂糅之声,嘻嘻索索,鸟啼虫鸣,在林间,在草丛之中,宛如春君青帝在寻声扑促织,热闹非凡。
这正是武当派神门十三剑!一十三剑,只刺手腕神门穴,只解除敌人的武器,却不伤人性命。
不多时,声息音净,从树林里,一步一步走出一个身影来,他一手提着剑,走的不快。脸上笑盈盈的,是个神清俊朗青年人,正在悠然的把长剑送还剑鞘。
宋少爷瞅瞅他咧开嘴笑了——六叔,殷梨亭!
草屋前小院中,常敬之早早的离去了。
月光虽好,可惜张松溪找了半天也没在这小草屋里找出一副棋来,这对弈之约只怕是又要延期了。
“四叔,六叔,你们怎么在这?二叔不是说要过几天吗?”宋少爷有些慌张。
“哈哈哈,”张松溪哈哈大笑,“你四叔我一直都在啊,在铜陵的时候就在。”说道后几个字他声线忽然变成了一个沧桑的老者。
“在铜陵给我指路去荣聚楼的老头是你?”
“不错。”张松溪笑嘻嘻,“那口锅用的还顺手吧?”
“镖局的老头也是你假扮的!”
“哈哈哈。”
殷梨亭仍然脸上带笑:“好啦,我们本来是去调查三江帮的异动的,正巧发现一只小青书……不过,所有的主意都是你四叔拿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神了个马?
“四叔?”宋少爷看着张松溪的眼神都变了。
“没有,没有,叔就是因势利导了一下。顺便却让你体验下江湖险恶,人心有多脏。”
“四叔,你完了,我回去就找三爷告状去,你欺负我!”
“哎呀,入世也是一份修行,红尘历练也是一种觉……”悟字还没有说出口,宋少爷就接道:“绝望吧,你的那些收藏呀,字画呀,我会去替你整理的,然后有可能手一抖……”
“哎哎,咱爷俩有话好好说。不就让你饿两顿吗?这不是逼不得已嘛,直接跟你见了面又怕你演技不过关,对吧。”张松溪那叫一个慌啊,宋青书这小王八蛋,仗着有三爷撑腰,就是武当山上第一熊孩子。
“对了,青书。这两年你跑哪去了?个子长高不少,武功长进也不少。”殷梨亭笑呵呵的看着宋少爷犯熊,反而觉得有种莫名其妙亲切感。好像这才是我们家最宠的那个娃。
“不错,峨眉八静,虽说没有都下场,使得也是昆仑剑阵,不过这么多人竟然没能拿下你。不简单啊。就算你叔我,只怕也只能比你做的再好一点点。”
“还好一点,你就吹牛……等会,峨眉派跟我动手,不是因为什么屠龙刀的线索?”
“废话不是?你四叔我,亲自出面请他们出马考验下你的武功。要不然怎么知道,你后面能不能应付得了后面的昆仑派啊,崆峒派啊,三江帮什么的?”张松溪洋洋自得的缕着胡子。
“昆仑派?等等,你们不会白天也一直在这小树林里?”宋少爷大急。昆仑派那个尴尬呦。
“咳。”张四侠清了清嗓子,“青书侄儿啊,你是知道滴,你叔我呢,例行出门办事,回去这个卷宗是得写滴。这种事呢,这个西华子确实是罪有应得,你太师父大人那里,显然是最多怪你除恶未尽对吧,批评教育几句就算了。但是,你知道你太师父大人常年闭关研究武学,所以这些年,卷宗的审阅的事,主要是由你英明神武,宽厚仁和的父亲大人打理滴,所以吧……”
“四叔,我错了!”
“嗯?”张松溪一回头看见宋少爷可怜巴巴看着自己,露出夸张的惊愕神情,看的殷梨亭哈哈大笑。他四哥张松溪,是七个师兄弟里,性格最活泼,最喜欢戏谑滑稽的人。可偏偏,大师兄宽厚仁和,二师兄冷面心热,三师兄坚韧要强,五师兄清淡随和,七师弟刚正不阿,自己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性子。所以,这武当山上,张四侠就是遇到宋小侠的时候,才有施展开的时候。多年来,这一对相声组合为武当山紫霄宫带来多少欢笑声。
“真错了?”
“真错了,四叔,您是我亲四叔,你觉得峨眉静玄怎么样,这女人心够脏,我觉得跟您特般配……哎,你别动手啊,你动手我可还手了啊。我跟你说,我真还手你可真不一定打得过我,我只是让着你老年人……啊,六叔救命啊。”
就这样大名鼎鼎,武当张四侠,殷六侠,和后来大名鼎鼎的武当宋少侠,就在这个小院里,肆无忌惮的闹着笑着,玩着老鹰抓小鸡的幼稚游戏。
“走吧,别看了。”
月静林深,一个高大的身影说道,长长大袖低垂着。
“嗯嗯。”一个女子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