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小乙已经出手,而这边风鸣则一脸肃然盯着绮里远山这边,这绮里远山倒是泰然自若,似乎身边放着四个有武艺在身的侍女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风鸣既然不能出手,这亲卫之中舟云、观天已经出手,果然此时才显露了四个人的真本事,此四人出身军旅,原本也是如智全宝一般乃是猎户出身,但是不同之处,便是四人都是同乡,且祖辈也是在山野间讨生活的,家传的都是搏命的本事,又是一身天生的勇力,便是行走江湖的武林中人也很难在他们手中讨到便宜。
而他们二人出手,虽然没有携带兵刃,却也如猎户一般,充分利用自身的所有优势,不仅将插在身上的暗器当做了兵刃,还仗着身长力大,身披重甲便用起相扑与撂跤的本事,将那纤弱的女刺客笼罩在身影之下,不容走脱。
除了个别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惊动,大多数人到底是久历宦海,颇有些宠辱不惊的定力。
可是就在所有人认为已经尽在掌握时,东丹使团带来的亲卫中也发生异变。
说起这突起的异变,却先要说说这楼上大肇与东丹合计四十八名侍卫的装备安排,这些人员的装备安排并非是自行其是,乃是必须按着预先设置的标准而来。
其中一条便是不允许任何人持有利器,所谓利器便是寸兵不可操持,即便是贴身也决不允许,至于护甲也只是四亲卫的特许,即便是风鸣也是窄袖锦袍、革带宽裤而已。
这里面所说利器并非不许携带兵刃,而这里便是用上了各朝廷都普遍使用的仪卫兵器,说是兵器其实都是木制涂以金银漆。就比如大肇除四亲卫外,三十二人都是拿着木制仪刀,当然这也并非仪刀都是非金非木的装饰之用,而是特殊场合才使用,比如大内的后宫或者朝会的内殿中,还有便是两国外交场合时,尤其是外交场合,用这等物品便是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纠葛。
而东丹的十二个侍卫也是如此,这都是应有之意,而即便是木质金银漆饰仪刀,每个人也要仔细检查。然而只要是有心之人,还是会有可乘之机。
因此当四名东丹侍卫抽出仪刀,却又是再从中抽出利刃来,才让许多人惊呼起来,而这四个先要对付的乃是身边的同僚,然后目标乃是全力朝承公与绮里远山他们而来。
其余之人都是木制兵刃哪里能阻挡的住这些人,即便是以命相搏,也不过是迟滞了几人的速度。绮里远山见得此场面也不再保持那等杳然物外的姿态,急忙说道,
“这几个绝非某布置下的!”
承公这才开口,
“清鹏!”
不必承公多言,风鸣一个掠身,便向这四名刺客飞身而去,承公这边只留典义、兆薄侍卫。
却说风鸣虽然也没有携带趁手兵刃,便是宝刀也不能带上来,却也不是毫无准备。
只看他拉开架势,双臂都是带着镔铁打造的护臂,这护臂五寸长短,厚有半寸,隔档这子母剑中藏着的窄刃短剑当是无虞。
这四人只看风鸣空着双手迎战,哪里看在哪里,一个刺客仗剑迎来,其余三个便要抄了过去。可这些刺客实在小瞧了风鸣的本事,若是只论拳脚本事,便是常自称拳脚应天府第一的智全宝也未必能是现在风鸣的对手。
风鸣这套拳法,乃是玉清真人指点下,还有两位玉清真人的老友点拨下,脱胎于枪术而创此拳法。这套拳法风鸣并未命名,还是师兄弟们因其拳术特点而俗称为‘风潇散花手’,听这名字颇秀气,可是施展起来却是凌厉的很。
眼看着对手迎面一剑斜斜刺过来,风鸣左脚为实,身体不避剑锋反而朝左转,主动迎了上来,左手为掌后发先至,向左前方劈出,这便是仗着本事高绝来欺负此人,同时右掌已经作势后招。
那人先是被劈到手腕,也是此人有些勇力,否则窄剑便要脱手,即便如此也被风鸣左掌化作为爪紧紧扣住此人手腕往下走,扯着此人已经失了重心,然后右掌已经劈到其左边来,此人也是抬臂格挡,却看风鸣以左脚为桩,右脚勾踢起来,而扯着对方手腕的左手依着左肘为轴,又是向左上方向外翻出,如此对方本来还想作势稳住重心,被风鸣这么盘带勾踢,于是向后倾斜。
风鸣还是左腿为轴,右转俯身双手向下支撑,右脚如金龙摆尾般迅猛向后斜上方蹬出,力道都在脚跟上,而受力点就是那刺客的胸口膻中穴,便是长枪掼胸一般,此人已经腾空飞出七八尺外,登时穴门闭死,此人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这么虚实杀招其实就在一瞬间,那三个刺客,也是躲开同伴落下的身体,再看风鸣又是堵在他们面前,虽然一众大人物与他们近在咫尺,可是风鸣便如铜墙铁壁般将这触手可及的距离化作天地之远。
再看彰小乙这边,他与舟云、观天两面围住刺客,这一个仗着手里有着铸铁秤杆,那两个依恃一身的重甲,只将这两个赤手空拳的刺客当做囊中之物。
可是,事情到这时候总是难免转折,只看这两个女刺客竟然将秀发一把薅了下来,原来二人早就是将头发剃了个干干净净,这些秀发不过是义发罢了,再看二人伸手揪住其中一边的发髻,猛抽出来竟然是一条软鞭来,这软鞭的材质便是头发,还有银丝铜线穿在其中,本来是与舞步相映成趣,缀在发饰上的一串铁铃铛,如今就在鞭稍上,做了伤人的利器。
“小心了!”
彰小乙提醒两亲卫,只看这两名舞姬背靠背,将这软鞭施展起来,而这二人配合默契,一个虽然面向彰小乙,可是软鞭打向的却是舟云的面门,舟云连忙双臂遮挡,而另一个则抬腿正踢在软鞭中后部,竟改变了鞭稍的方向,正打在观天胸口上,饶是甲衣保护,也让观天退了两步。
而这个女刺客一击得中,自己的软鞭也没歇着,而是打向了自己的同伴,而这位也是不慌不忙,抬腿将鞭稍绕在脚腕上,然后转身借力就朝着彰小乙的咽喉将软鞭送来。
便是彰小乙也是不敢轻易招架,只是躲避,他如何不知这类软兵器都是留有后手,而这后手往往才是杀招。
而这二人配合之默契,仿若双生子表演对舞一般,身姿柔美而舞步曼妙,只是这蹁跹舞姿之下却是暗含杀意,婆娑之中便要取人性命。
彰小乙又与她二人过了几个照面,也是气定神闲下来,又对其余人说道,
“你们只管护住各位长官,这二人我来料理!”
二人虽然是困兽之斗,但是听得彰小乙这般说,也是掩饰不住嘲笑之意,
“若是你们一起上,或许我们姐妹还畏惧三分,只你一人,那便是上来送死!”
言罢,两个女子一脸的残忍与狰狞,配合着她们的武技倒还真有几分天魔舞的韵味来。
若是彰小乙也是空手对白刃,面对这等蹊跷的武器,也难免应接不暇,可是他还随身带着一根铁秤杆,这秤杆还有一个铁钩,如此便类似彰小乙最为擅长的鞭杆,而这铁钩却正是对付软兵器的绝妙好物。
因为这套秤杆毕竟短小,不过二尺长短,连着铁钩也是不及三尺,因此彰小乙施展出陀螺鞭的功夫来,以鞭对鞭,不过是硬鞭对软鞭的区别,只是对起阵来就看出来差别了。
三个人你来我往,看着彰小乙落于下风,于是这两个女子又是故技重施,就是彼此借力要将彰小乙解决了,软鞭又朝着彰小乙而来,而另一条软鞭也蓄势待发,便是逼着彰小乙避让再来击敌于半渡之时。
彰小乙这秤杆确实过于短小,可是她们却忘了这秤杆还有一个秤钩呢,只看彰小乙变幻步法,不进反退,等到鞭稍过来,又急忙作猿猴状向旁闪开,却将秤钩如猴尾缠枝一般,朝着软鞭中前段而来,就这么将软鞭牢牢勾住了,然后另一条软鞭如期而至,只看彰小乙又是一个缩身,双臂用力将秤钩往自己这边带,连带着软鞭也被拽了回来,与这条软鞭缠在一起,倒似编成了一条粗大的辫子一般。
两个女子则一前一后往彰小乙这边来,对于她们而言便是一起用力也无法抵抗彰小乙这扎起了马步之后的牵拽之力,这力气好似巨猿拖拽老藤一般,巨力之下便是老藤也是徐徐就范。
这也暴露了软鞭的不足,被这秤钩勾住了,便是再也无法挣脱,二人若是不放手便只能朝着彰小乙而去,而这二人虽然吃力,却并未慌乱,而是做起了后手,彰小乙已经领教了二人阴险的招数,于是忽然放松力道,然后顺势又朝她二人扑来,二人果然是藏了后手,这软鞭末梢还有利刃,被她二人攥在手里本打算贴身来攻。
彰小乙这么一卸力,虽然二人不至于失了重心,但是要稳住身形总要调整身法,就这么一瞬间,彰小乙已经到了,一个女子就要来刺,她可忘了这利刃毕竟连着软鞭,而彰小乙下压秤杆旋转,这秤钩立刻被拉直了,软鞭也往前走,这女子也跟着走,却不料硬鞭的好处显了出来,那便是彰小乙手里的铸铁秤杆化为短枪,精准的点在了女子握着软鞭的大拇指上,直把这手指打折了,莫说再握着什么兵刃,便是想握拳都是不可能了。
另一个女子只能放手,从那名女子身后一个侧踢想来搏一搏,可惜彰小乙这时候没有怜香惜玉的闲情,这么一点都不必收回秤杆,右手推了鞭杆一头,另一头自然翘起,而左手就这么攥着当做铁砧一般就扎在那女子递过来的脚踝上,二力叠加硬碰硬到一起,倒地还是铸铁比骨头硬,只听咔嚓一声,那女子就往地上坐了下去,这时候也不用彰小乙再招呼,舟云、观天领着几个侍卫已经拿着绳索把她二人抄上了。
再说这三名刺客已经瞥见了这一幕,知道已经耽误不得,如不能立刻将面前之人拿下,再有几个高手过来,他们可就再无机会了。
于是三个人三把剑竟打算就从正面一起刺杀风鸣,风鸣又不是个木偶草包,哪里能站着等他们三个上来,左脚将一只绣墩卷着朝着中间这位踢了过来,这位连个左右避让的空间都没有,只能竖起利刃,双手挡下,如此三人并进瞬间成了二人左右包抄,这边给了风鸣从容应对的机会。
只看风鸣左右开弓,看似和缓其实速度更在二人之上,他这是用起了扒打的功夫,双脚不丁不八去只在方寸之地游走决不让开中路,左手下扒一人利刃,右拳钻出左腕便是到了此人面目,此人急忙后撤,而这风鸣却是虚招,右拳化拳为掌,又向右边来,掌作龙爪就牢牢扣住右边这人腕子,左腿微曲牢牢抓地,右脚则将力气都在脚跟上,勾脚尖向前蹬出,狠狠就把脚跟踹在此人腰眼上,右手继续跟上翻腕将此人朝左推,右腿下沉左腿只是翻动脚踝,整个人如青龙出水般,便让这人挡在了其余两人身前。
莫看此人只是中了一脚,却也是软了身子倒地,所谓拳法如枪法,便是拳拳如枪,而拳法又不是只在拳头上,杀招更是腿法,腿如枪杆,脚如枪锋,才是真正的杀招。
两名刺客再往前来其实心力已经弱了,毕竟对方就是在一尺圆周内,三拳两脚就废了两人,便是死士却也心里发怵,人只要有了怯意动作可就慢了。
而风鸣更是个趁你病要你命的主,左脚弧形往前而来,根本不在意是否敌众我寡,左手又是后发先至,这次则是化掌为刀格在对方右腕上,一个外翻腕儿,对方不敢放开中路,于是也跟着提步上前,也往右边走左手便要来叉风鸣的眸子,风鸣哪里能遂了他的意,右脚早就抵住了那人往前来的左脚,猛收左手已经将持有兵刃的右手往里带,而右手则压着对方的左手如鹰爪一般直取对方咽喉,这就是灵蛇吐信一般,根本不在意老鼠的挣扎,就是以力破力,不过风鸣那是力从下盘稳稳的发了出来,而这人左脚不能踩在着力之处,而半个身子已经失了平衡,因此风鸣看似凶险,其实是胸有成竹,就这么一抓之力,此人也是软了下来。
而风鸣也不必调整,就朝最后一人而来,这人利刃已经刺了出来,风鸣依旧步子是不丁不八,右腿下沉,微微错身便在了对方右侧,右手将对方持着利剑的右手格挡下挂,左臂曲肘用镔铁护臂狠狠砸在对方右肘之处,然后右手紧扣对方右腕,左脚上步勾踢对方右小腿,那人倒有些摔跤的本事竟然卷着腿往外打算旋出去,可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风鸣,就这么一旋,对方的脑袋也是跟着转向,其实就是二人都在调整身形的刹那,风鸣右手为拳,横着急速转身,然后将右肘为枪锋,也不必看就是横贯出去,正戳在那人也是转过身来的中庭穴上,转过来将左手护腕做了枪杆,重重击在对方印堂上,便是将此人也料理了。
东丹三位使者虽然侥幸于刺客没有得逞,也惊诧于风鸣的手段狠辣利落,一场精心布局的刺伤,就这么被他们师兄弟二人消弭于瞬息,最为得意的当属公良吉符与杨永节,而横玮的部下则是面色凝重。
承公与横玮先是相顾一视,却都没有说话,而站起来准备说话的却是紫舒輈,只是他却丝毫不在意这凶险的场面,却是高声为风鸣与彰小乙喝彩。
众人心悸之余也是此起彼伏的响应。
可就在众人以为劫后余生之时,又有异变发生。
这一边便是来自与那两个女刺客一起表演的舞姬,谁能想到五个舞姬全员都是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