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英趴在充气皮划艇上，噗噗地吐着水。
当时二人坠入湖里，水中阻力太大，他的动作比平时要慢好多。
等终于掏出来救生艇的时候，自己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女人拿着船桨，缓缓向岸边划去。
“你既然不知道那是幻境，又以为我恶贯满盈，为什么要救我？”
钟离英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瘫在船头，四仰八叉。
“本能呗……”
女人冷笑：“人的本能，是利己。”
钟离英不想和魔女继续讨论人性，他从船头爬起来。
“小妈，你说你叱咤风云一个魔教圣女，怎么还用这么原始的方法划船啊？”
女人手上动作顿了顿。
“你再叫一声小妈试试。”
钟离英摸了摸至今还在隐隐作痛的鼻梁，连连摆手。
“不敢了不敢了。”
“卓绝。”
钟离英一愣：“啊？”
女人重新开始划船：“我叫卓绝。”
钟离英一时懵逼，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青年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庄严地说着：“我知道了。”
他一脸严肃地坐在右船舷，与卓绝一左一右平衡着船体。
卓绝转过头看向钟离英，没作声。
钟离英以为自己看破了真相，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
“香怜这名字已经是出了名的恋爱脑，名声臭了，小妈你是想换个艺名……”
船桨向他飞了过来。
钟离英猝不及防，差点被船桨拍下皮划艇。
卓绝俯身拾起另一支船桨。
“有说这废话的功夫，你不如好好把船划了。”
……
等到二人成功上岸，已经是黄昏时分。
附近肉眼可见有一座凡间城镇，临水而建。
这座城镇叫做临波镇，因常有仙家人物出没，前来瞻仰仙迹之人着实不少。
临波镇愣是从一个以淡水渔业为主的小渔村，进化成了知名旅游城镇。
卓绝站在小镇人来人往的大街旁，似有所思。
“卓姐，咱去喝两杯，庆祝一下跑路成功？”
酒馆小二一看他们身上的仙家弟子服，笑吟吟地迎上来。
“贵客，二位，大堂——”
让钟离英意外的是，卓绝的酒量相当夸张。
这位姐姐拍开泥封直接对坛吹，让握着酒杯、正准备跟她干个杯的钟离英目瞪口呆。
“卓姐真是……豪气干云……”
酒坛在桌上一顿，卓绝向他扬了扬下巴：“说说，往后有什么打算。”
钟离英道：“我想找一家最好的学校，考察一下仙界的教育水平，卓姐你呢？”
“违心。”
卓绝嗤笑一声：“你真要这么想，玄雷阁不就挺好？”
钟离英正要解释他的“如儿”悖论，又听卓绝淡淡道：“你不如跟我一起。”
“去哪儿？”
“恺明国。”
钟离英奇怪道：“去恺明国干什么？”
你不是魔教圣女，该回你老家琢磨怎么继续祸害人吗？
卓绝傲然道：“自然是去做一番大事业。”
她曾站在国家至高之位，凭借一己之力，兴邦安国。
又为天下女子而言，开女学、允许女子参与科举，乃至于让她们也能站在朝堂之上。
此千古未有之事，唯她一人能够做到。
钟离英一瞬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是啊，人家魔女要搞破坏，哪儿用先回老家再琢磨？
去恺明国，一定是要大开杀戒，屠城灭国！
钟离英倒吸一口凉气。
“卓姐，这使不得啊，杀凡人是扣功德的！”
卓绝仰头痛饮，袖口抹嘴：“凡成大事者，怎会毫无牺牲？”
她曾领军千万，连仙人都不惧，又怎会怕虚无缥缈的“功德”之说。
钟离英急得手脚并用比划起来：“欺负凡人算什么本事？”
谁知道这个女魔头离开后，会做出来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还是得把她拴在身边，大不了自己从兜里掏把ak47大义灭亲！
“卓姐，你不如来跟我一起，先考察考察仙界教育水平……”
俩人各说各话，倒是聊得挺热火朝天。
不远处的一桌酒客，也正在边饮酒边谈天。
“恺明国近期的那桩公案，你听说了吗？”
“嗨，听说了，那些个女官真是可惜……”
“可不是么？当初她们靠着摄政女帝支撑才能上位，现如今凤锁囚牢，小皇帝又长大了，怎会容许妇人立于朝堂？”
“唯有一死，唯有一死啊！”
“你说，要是摄政女帝有朝一日回朝，又会是何等光景？”
另一名酒客压低了声音：“那还用说，小皇帝岂会再让亲生姐姐再沾半点政权？怕不又是一场手足相残哟！”
“战事一起，生灵涂炭，无非兴亡百姓苦……”
“嘘，莫议国事！喝酒！”
“喝！”
……
钟离英发现卓绝忽然不说话了，只一口一口喝着酒，眼底神色变化莫测。
他以为自己的劝告起了效果，更加卖力地描述起自己的美好愿景。
“不管是他们用的法宝，还是他们修炼的灵力之类，我相信都是可以被科学解构的。”
“只要搞清楚这个世界最基础的运行规则，任你是炼气还是锻体，当然都是事半功倍！”
钟离英慷慨激昂地讲完，看卓绝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不由地心里打鼓。
“……卓姐，你在听吗？”
酒坛见底，卓绝眼底水雾氤氲，醉意已有七分。
“说下去。”
“我说完了啊……”
“再说一遍。”
钟离英只好又从头说起：“我们可以去考察仙界的教学水准……”
卓绝拍开第二坛酒的泥封。
“……我相信一切都是可以被科学解构的。”
卓绝手肘撑住桌面，支着腮，眼尾上挑，似傲似笑。
“解构这个世界？你这小子，比我还异想天开。”
钟离英认真地说：“这不是异想天开，你还记得咱们逃出来的时候那些手段吗？”
“那些，就是科学的产物。”
卓绝想起那些稀奇古怪的“仙家法宝”，嗤笑一声。
“少胡吹法螺，你既然是阁主之子，有些法宝傍身也不稀奇。”
她带着醉意，似有挑衅意味。
“你既然这么有底气，我倒有个去处推荐，就不知道你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