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英听完骊水仙子的困境和顾虑，直截了当地问。
    “那您现在是退了，还是没退？”
    骊水仙子目光中闪过一丝犹疑。
    “本仙毕竟是一宗之主，在无法保证宗门未来去向之前，决不能意气用事。”
    钟离英点点头。
    “那就是没退。”
    骊水仙子低头沉思了片刻。
    “本仙已经让宗门内一些有品级的弟子先退出协会，以观后效。”
    “就算炼丹师协会想要刁难她们，本仙也能养活得起。”
    钟离英摇了摇头。
    “这是您的试探，对方又怎会看不出来？”
    “如果是您，掌握了行业绝大多数的人脉和资源，当有人想要脱离你的控制单飞，您会怎么做？”
    骊水仙子有些犹豫地说：“尊重，祝福？”
    钟离英再次摇了摇头。
    “您毕竟还是善良，也可能是您从来没有站到过那个位置上。”
    “当资本开始操控人类——哪怕是神仙，也一样会被它所支配。”
    “资本永远只会追求利益最大化，任何不为这个目标服务的异类，都会被铲除。”
    “恐怕从您门下弟子退出协会的时候开始，碧水宗就已经是他们的眼中钉了。”
    骊水仙子神色严肃起来，她其实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心里还残存着一点侥幸。
    大多数女人总会觉得，世界会对她们格外友善一点。
    实际上，那些友善，不过是包着利刃的糖衣罢了。
    她们对这个世界真实的残酷往往一无所知，直到利刃加身的一刻为止。
    “也许，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又开始微微颤抖。
    炼丹师协会，对于碧水宗这样靠着丹药、符箓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宗门而言，就像一座跨不过的大山。
    更何况，碧水宗在销售上依靠炼丹师协会已经太久，久到几乎失去了自理能力。
    甚至炼丹师协会都不用大动干戈，只要宣布抵制碧水宗出品的丹药，就能让碧水宗丹药明面上的销路大打折扣。
    “本仙……本仙也是时候带着宗门，另寻出路了。”
    她忽地站起身来，沉声道：“本仙这便带着徒子徒孙们杀上门，以血肉筑起京观，给炼丹师协会一个沉痛的教训！”
    钟离英下巴差点砸到脚背，仙子你画风一下子不对了哎！
    “仙仙仙仙子！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骊水仙子又坐了下来，神情懒散，方才语出惊人，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呵……你也不必劝我，目前还未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本仙自然不会做傻事。”
    “只是……”
    只是未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钟离英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仙子如果是发愁丹药销路，我倒是有办法。”
    骊水仙子眉梢微挑：“哦？说来听听。”
    钟离英一本正经开始讨价还价：“要是我替您解决了这个麻烦，延寿丹药方……您能再考虑一下不？”
    骊水仙子仔细打量着眼前说大话的青年，怎么看怎么不觉得他像是能解决此事的样子。
    罢了，逗逗他也是有趣的。
    “好啊，要真能脱离了炼丹师协会，还能找到一条新的路，你就是我骊水……不，是我碧水宗的恩人。”
    “等到那时，别说是延寿丹药方……”
    骊水仙子弯起唇角：“就是要找道侣，本仙也给你负责到底。”
    钟离英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仙子，您……您能不能别提这茬了！”
    ……
    钟离英找了个僻静处，撕了一张传音符。
    “喂，黄奸商，有笔大买卖，做不做？”
    “废话，赚到你做梦都尿裤子！”
    “想办法打个飞的，速来碧水宗！”
    一说到赚钱，黄世昌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很快就出现在了碧水宗山门处。
    钟离英老远就看到他从飞剑上下来，一溜烟儿地向自己跑来，那张嘴叭叭叭就没停下来过。
    “哟，我的小财神爷，今儿跑到碧水宗来发财啦？”
    “刚才传音符里你也没给说清楚，是什么生意？”
    “碧水宗？看来不是丹药就是符箓……”
    黄世昌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总不会是贩卖女修吧，那可太刑了！”
    “停停停！”
    看到山门执勤弟子投过来的异样眼光，钟离英急忙叫停他的离谱猜测。
    “是丹药生意，就怕你吃不下。”
    黄世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能拐几个炼丹师就敢说这种大话？老子那里……”
    “整个碧水宗。”
    黄世昌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啊？啥？几个？”
    钟离英重复：“暂时只有一个，碧水宗。”
    黄世昌不敢置信地问：“碧水宗？”
    钟离英看着一脸震惊的黄世昌，很耐心地解释。
    “对，碧水宗出产的所有丹药，你能不能吃下？”
    黄世昌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毕竟奸商血脉，最初的震惊过后，就是狂喜。
    狂喜过后，就是为难。
    “这……可还真有点考验老子的本事。”
    钟离英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先跟我去见骊水仙子。”
    “我现在心里大致有个想法，能不能实行，咱们还是得先凑一起，讨论讨论。”
    ……
    “黄老哥，这就是碧水宗宗主，骊水仙子。”
    黄世昌向来能屈能伸一条好汉子，点头哈腰地招呼着：“仙子您好，我今儿个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瞧您这容貌气度，咱是真没见识过！”
    “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您多担待，多担待，哈。”
    骊水仙子看着面前的黄世昌，这凡人眼里透着贼亮的精光，一看就是那种极精明的人。
    她平日高来高去惯了，对这种人本能有些厌恶，但还是出于自身素养，点了点头。
    钟离英又开始介绍下一位。
    “仙子，这是黄世昌，成才着名零售商，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卖不出去的东西！”
    骊水仙子礼貌地客套一句：“嗯，幸会。”
    她转头望向钟离英，眼神中有些怀疑。
    “钟离英，难道你就是打算让这位黄……黄先生，来助我碧水宗出售丹药？”
    “不知这位黄先生的铺面在何处，有多大体量，本仙想先去视察一番，再做决定。”
    钟离英一说这位是什么“成才零售商”，骊水仙子立刻就意识到，这位恐怕就是成才学院藏宝阁的老板。
    成才的藏宝阁，对于百十来个学员、教职工而言，的确算得上气派了。
    但要是真放到整个宗门、整个仙界……
    那就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钟离英摇了摇头：“不，我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我想的是，我们完全可以跳出线下销售的体系，去走线上。”
    骊水仙子秀眉蹙起：“嗯？”
    钟离英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阵：“……就是说，我们给客户，送外卖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