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一点之后，小孩子就该懂的那些谎言的必要性，生离和死别，某种程度上讲，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生离比起死别，能多给当事人心中留一点自欺欺人罢了。
卓绝从来都要把自己要保护的人与物挡在身后，唯有他一个，不需要自己的保护，而要去更远的、自己连想象都无法触及的远方。
可她总是不放心。
就像这一次他和风止荷联手准备闯入姬家，明知道siri的可怕和可靠，她也还是忍不住要远远地跟着，想要亲眼见证他的安全。
虽然自己的力量有限，但力所能及的地方，她从不吝惜下功夫去做。
“钟离英，我会一直支持你的选择。”
“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
“如果你离开……我也同样尊重。”
如果不是面对着昏迷不醒的他，也许连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
卓绝轻轻替他掖好了被角，起身。
如果自己心中这份情意，反倒会成他道路上的阻碍，那么至少她会庆幸，自己从未将之宣之于口。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就，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
“呼……头好痛……”
卓绝的身形僵了一僵，转过身看向揉着太阳穴的钟离英：“你醒了？”
钟离英努力睁开眼，揉着太阳穴，悻悻道：“我一厥过去就知道是谁下的手了，卓姐你是真狠，对自己人也重拳出击。”
卓绝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替自己解释什么。
“钟离英，你到底怎么了？自从拿着siri那一块碎片之后，你就怪怪的。”
钟离英立刻又想到了之前给自己cpu干烧的事情，顿时头更痛了。
而且这种事情，他没办法向一个跨越了不知多少个时代、完全不同的文明体系的另一个人解释清楚。
然而，就在他沉思该如何说的时候，卓绝却再次开口了。
“钟离英，你……是在找回家的路吗？”
钟离英心里一惊，嘴上打起了哈哈：“这有什么好找的，要是我想回玄雷阁我御着剑就回去了……”
“不，我说的是……你来的那个世界，你的真正的家。”
钟离英沉默了。
过了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我更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钟离英坐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卓姐，坐。”
卓绝依言坐在他身边。
“卓姐，你现在应该也明白，我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起初以为，我来到这里是因为‘穿越’，所谓穿越，就是一个人因为某种神秘力量，来到了本来不属于他的世界。”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卓绝点了点头，即使她不理解这种现象，有钟离英这个现成的例子摆在她面前，由不得她不明白。
钟离英松了口气，跟卓绝这样聪明且能接受新事物的人说话，真是轻松许多。
“但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一些非常重要的记忆。”
他把自己穿越前后的事情大致讲了讲，卓绝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复杂。
钟离英自嘲地笑了笑。
“在我们那个世界的小说里……嗯，就是咱们现在经常听说那些‘话本子’，像我这样的‘穿越者’都应该是主角。”
“所以我发现自己穿越了，还能拿出我那个世界的科技产物时，我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直到前不久我遇到了siri的存在……”
钟离英看向卓绝，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里，祂似乎被神化了，第一次祂出现的时候，骊水仙子怕成那个样子，我还以为是偶然。”
“但后来想想，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永远都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骊水仙子她们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我能第一眼就能看出祂不是人，而是搭载了人工智能的机器，不是因为我比她们要强，而是因为，我见过同类的产物。”
“我现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穿越者，也许不止我一个，那个姬家老祖宗可能也是，他，是我一定要见到的人。”
“甚至我怀疑……我穿越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阴谋。”
钟离英想了想，最终还是把siri底层签名这件事咽了下去。
这是他自己一个人需要完成的课题，不需要多一个人为此苦恼。
卓绝听他说了这些，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另一方面，则是钟离英对她竟然毫无保留。
“钟离英，多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钟离英摆了摆手：“这些事我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你，只是担心你会不会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这一切。”
卓绝待他的心意，就算从未出口，他又怎会不知。
卓绝迎上了他的眼神：“那么……钟离英，如果你找到了回去的路，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烂在心里，永远不会说出口。
可是今日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
钟离英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如果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不会再回来。”
所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他不管在异世界多么风光，也还是想要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那个时代去。
穿越者固然有着碾压原住民的思想与技术，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一切也铸就了他们无法言说的孤独。
只有回到原来的世界，才是灵魂的真正归宿。
卓绝慢慢地低下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样啊……我明白了。”
他们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雪人爱上春风，飞鸟爱上游鱼，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如果终究会有一方飞蛾扑火，那么她愿意在飞蛾拥抱之前，先熄灭自己。
幸好，幸好自己未曾开口说过什么，亦不曾要过许诺。
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怆痛，低声说：“那……祝你此行顺利，即使在不同的世界中，我亦会盼着你平安喜乐、一世安康。”
钟离英笑了笑，他抓起卓绝的手：“卓姐，所以我想问你，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在那个世界里，我们也可以一起赛博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