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三人组一时都作声不得。
    虽然老仙的突然驾崩在意料之内，但是大伙儿心中预设的也是姬家突然杀进来、或者老仙自己寿命到头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瞎眼老头，居然会这么果决地选择自裁，把自己的命交给三个不过区区一面之缘的年轻人。
    钟离英现在开始有点理解老仙他们的“邪教做派”了。
    如果说，一个组织或者一个宗教，总是在规训你去做某件事情，而自己却只是在背后享受你的供奉，那么这是割韭菜。
    如果连他们的首领都坚决地贯彻了这种做派，那么外人可以说他们痴傻、愚笨、执着，但不得不因为他们的信仰而感到动容。
    端木盈春举起手里的黑色木匣，她的眼圈又红了。
    “这是爷爷的……爷爷的……”
    卓绝就在她身边，从容地从端木盈春手里接过木匣。
    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是老爷子的头颅，拿着人头去交差，说服力肯定比什么都强。
    只要姬家调查伪装成姬雍昌的风止荷，肯定会查出她曾在这一带活动，如果被发现她与无愧联盟的人有过来往，恐怕双方都难逃一劫。
    但拿着端木老仙的头回去，那就不一样了。
    是，我是去了那个狗胆包天，在暗中谋划着推翻咱们姬家的联盟。
    但是我不光杀了个七进七出，还把他们那个首领老头给咔嚓了！
    如此一来，姬家的疑虑不光会打消，恐怕还得把失踪许久的姬雍昌当家族英雄供起来。
    卓绝一手捧着木匣，一手很自然地把伤心欲绝的女孩圈在了怀里安慰。
    “令祖父如此果决，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他老人家的期待。”
    “人生在世，求仁得仁，令祖父既然做出了如此选择，必定也是深思熟虑过，认为是最优解。”
    “端木小姐，还望你珍重自身，不要太过伤怀。”
    端木盈春被身边女子抱进怀里，一时间似乎有些惊讶，连哭都忘了，直到卓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
    她把脸埋在了卓绝肩头，浑身颤抖却一言不发，看来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岳老叹息道：“三位少侠，我等奉老仙之命，如果几位有什么需要，我们无愧联盟必定会鼎力相助。”
    “另外……”
    端木盈春忽然抬起头：“岳叔叔，你们去吧，我来和几位少侠说就好。”
    岳老看着双眼红肿的女孩，欲言又止：“端木小姐……”
    端木盈春坚决道：“我知道分寸，你们去吧，往后联盟内的事务还要靠大家照拂，我……”
    她说不下去了，眼圈再次红了，她哽咽着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出去。
    岳老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无奈中又透着几丝担心：“好，端木小姐若有吩咐，我们就在议事亭外，随叫随到。”
    岳老几人退出议事厅后，卓绝扶着端木盈春坐下，把木匣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端木盈春把几人劝走之后，自己却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是死死地盯着木匣。
    成才三人组也没有说话，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盯着木匣看。
    这木匣好像不是普通的木匣，表面上的花纹似乎有某种规律，看着倒像是一件法器。
    这方面风止荷是行家，盯了半天后，她忽然“咦”了一声。
    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她。
    风止荷不太确定地说：“这个……好像是，灵魂容器？”
    她研读骊水仙子给出的“灵魂回收与利用”系列丛书时间很短，她也不是啥闷头苦学的学霸，只觉得眼熟，但一时还不敢确认。
    众人把目光都投到风止荷身上，闹得她压力有点大，开始自我怀疑。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本书：“等下啊，我看看教材上是不是这么画的……”
    端木盈春忽然开口了：“风公子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个灵魂容器，我爷爷……我爷爷的灵魂，就在这里面。”
    风止荷为了怕自己出戏，一直保持着姬雍昌的外形，被人“公子公子”地叫着，她不仅不纠正，还觉得有点小爽。
    “看样子，这件魂器品阶不低，不然也困不住合体期大能的灵魂……”
    端木盈春道：“风公子说得不错，这是件一品魂器。”
    钟离英叹了口气：“端木小姐，事情真的有必要做这么绝？”
    “老仙他如果只是舍弃肉身，总还有转生的机会，你们连他的灵魂都要装起来去送给敌人，那不是彻底自绝后路吗？”
    他看了两眼黑色的木匣魂器，又转过头盯着端木盈春。
    “老仙他不像是这种巴黎院圣母，我只能猜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们这个盒子上，还有其他的手脚，对不对？”
    “比如什么一打开直接就原地爆炸，让所有人陪葬？要不就是上面有啥厉害的诅咒，谁开谁倒霉？”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端木盈春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不，不是的，爷爷没让我们动任何手脚。”
    钟离英摊了摊手：“那你们这么一出我就完全不明白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让姬家开香槟庆祝他挂了？”
    端木盈春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不许你这么说爷爷！”
    “当初他老人家决定赴死的时候，我们也有人提出过要这么做，但是爷爷想都不想，一口拒绝了！”
    “爷爷他说，不能给你们带来任何一点多余的风险，不能让你们因为我们的计划就置身险境，他……他相信你们……”
    端木盈春再也承受不了，她崩溃大哭。
    卓绝又一次把这个小姑娘抱在了怀里，无言地替她把散乱的发丝梳好。
    钟离英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反应这么大，更没想到端木老仙居然真是个相信陌生人的傻白甜，难怪当初眼睛都被人挖了。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善良和轻信就是原罪。
    等她哭声渐渐消退，钟离英轻声道：“抱歉，刚才我说了错话。”
    “你放心，老仙他相信我们，我们也不会辜负他的相信。”
    端木盈春别开脸，不看他：“爷爷临走之前，还有几句话要和你们说……”
    众人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端木盈春呆呆地看向那件魂器：“还是……让爷爷自己和你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