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朝,弘泰五年。神京西城,延康坊,宁荣街。之所以叫宁荣街,因为这条街虽长一里多,却只有两户人家,东边的便是敕造宁国府,乃是大虞朝开国功臣宁国公贾演后人的住所。西边的是敕造荣国府,是荣国公贾源的府邸。八月的傍晚暑气未消,宁荣街光滑的石板路被炙烤了一天余温还有些烫脚。街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荣国府正门三间兽头大门紧闭,门两旁两只高大的石狮怒目凝望着寂静的街道。毫无征兆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街上的宁静,原来是一群身穿短打布衣的荣府下人从西边来了。这群家丁不由分说七手八脚的便来驱散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颇有些后世城管的威风。“闲杂人等都让开!荣府老太君同老爷太太小姐们回府了!”行人也都知趣,纷纷回避或是躲到了墙根下面。家丁后头便是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后头跟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衣的老爷和年轻公子。再后头还有几辆翠幄青稠车。“就是这个机会了!”墙根处一个衣衫褴褛的七八岁的小男孩猛的冲到了街中央那群骑马男人的跟前,一把抓住了马缰绳便喊道:“我要见我爹!我要见赦老爷!”一匹马受到了惊吓,前蹄悬空人立而起,险些将骑在马上的中年男子掀下马来。那马儿的前蹄落下,眼看着便要踩到小男孩的头上。好在一旁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手疾眼快一把把男孩拽到了一旁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哪里来的野小子,可是失心疯了么!跑到这里来捣乱?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管家抬手就是一个嘴巴抽在了男孩脸上。小男友应声倒地,却又爬起来要吵着找他爹。翠盖珠缨八宝车里传来了几声敲击,本就不快的车子顿时就停了下来。车旁的帘子掀开来,漏出一张老妇人的脸来。老夫人看上去七十来岁年纪,一头银发,眼角额头上有些皱纹,皮肤却白皙红润,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此人正是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之妻、一等诰命夫人史老太君贾母。“是怎么了?”贾母问旁边跟车而行的一个管事婆子。婆子答道:“有个小叫花子不知规矩,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惊到了大老爷的马,大老爷险些摔着了,小叫花也差点被马踩死。”“哦?”贾母不由得一皱眉:“人没事吧?”“没事,好在赖大爷手疾眼快把小叫花拉开了。”贾母点了点头又问道:“我怎么恍惚听着那孩子说要见他爹?”婆子笑道:“想是个小疯子也有的。”贾母却说道:“别为难那孩子,带来我看看。”婆子答应一声往后头去了,果然不一时那个男管家便抓着小男孩的脖领子把他拽到了贾母的车前,按着让其跪下。贾母在车中看了一眼蓬头垢面又瘦的皮包骨的男孩说道:“怪可怜见的。你是哪家的孩子,你父母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当心马踩着了是玩的?”那小男孩仰着头说道:“我要见我爹!我是来找我爹的!”贾母问道:“你爹是谁?”“我娘说,我爹是神京荣国府里的一等威烈将军姓贾诲赦!”小孩想也不想就答道。贾母不由得一愣。“还敢胡说!我家大老爷哪儿有你这么个儿子!你是讨打!”管家扬手又要打。“赖大,你先别动手!”贾母制止了管家,又问道:“孩子,你爹是贾赦,你娘又是谁?”“我娘是小翠柳!”孩子又说道。众人脸色便都有些难看,这明显是个烟花女子的名字啊!“你见过你爹吗?”男孩摇了摇头。贾母又问道:“是你娘跟你说你爹是贾赦?口说无凭,可有证据?”男孩顿时警惕起来,反问道:“老奶奶,你是谁?”贾母笑道:“我是贾赦的娘。你若是有证据,自有我给你做主!”“奶……奶奶?”男孩又细打量了一回贾母,才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吊坠摘下来,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犹豫了一下递到贾母跟前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是我爹当初给她的定情信物……你……你看完了要还给我!”贾母笑道:“这是自然!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抢你小孩子的东西么?”赖大便要去接吊坠,那孩子却瞪了他一眼,往前一步翘着脚直接把吊坠送到了贾母手中。贾母接过来细一看不由得逮住了。男孩给她的并不是什么吊坠,而是一枚貔貅纹璜形玉佩。样式古朴花纹苍劲,显然是一块古物。这个玉佩贾母认得!正是她从娘家嫁到贾家时她的父亲老尚书令史公送给她的陪嫁之物。是汉代的古物,贾母当年极喜爱,后来送给了自己的长子贾赦。虽然多年不曾见,贾母也不会看错。这玉佩再没有第二块。“把这孩子带进府里去,先给他洗漱洗漱换身干净衣物,我再细问他!回府!”贾母又看了一眼车外的小男孩,撂下了车帘。“是!”赖大答应了一声。方才贾母的神态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块玉佩、或者说这个小男孩应该确实有些来历。他有些隐隐的后悔刚才打了男孩一巴掌了。“小……小哥儿,往这边请吧。”赖大这次不敢再像抓小鸡子一样的拽着小男孩了,口气中多了一分客气。小男孩没有说话,低着头乖乖跟着赖大走了进去。许多下人们都在瞧瞧对着他窃窃私语,却没人看到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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