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时节的这场论战，由现场书记员记录下孔子商鞅的话语，而后刊定成页公开发布，诸国士子无不踊跃购买，但求先睹为快。
    其观点在文化圈引起的思辨，为大争之世百家争鸣拉开了大幕。之后的岁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的辩论成为了天下读书人关注的焦点。
    就在东方文艺复兴如火如荼之时，康熙位面的大唐帝国使团来到了西方启蒙运动的中心——法兰西王国。
    由广州南下，穿过殖民运动高潮中的南洋、途经莫卧儿帝国衰弱后四分五裂的印度，部分使团成员在西亚上岸，去伊斯坦布尔拜会自称突厥后裔的奥斯曼帝国苏丹。
    其余人则绕行好望角，北抵伊比利亚半岛，没有在已经衰弱的日不落帝国稍加逗留，便继续前进，来到了十八世纪初期的欧陆霸主，法兰西首都巴黎。
    眼下的欧罗巴一哥着实有些虚弱，霸主的名头虽然骇人，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法兰西汉武帝——驾驭高卢雄鸡七十二年的一代雄主路易十四前几年去侍奉上帝，给年幼的曾孙路易十五留下丰厚的遗产——高达二十五亿里弗尔的债务。
    可怜的小路易，还在开蒙的年纪就成了亿万负翁。
    听闻遥远的东方十七世纪七大神选帝之一派了使团来访，路易十五慌忙从国库里扒拉出来仅剩的几个金币，好好装点了下凡尔赛宫，为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经过一年多的发酵后，赛里斯发生的奇迹已经传到了欧罗巴洲。
    好面子的康熙大帝乐得四方蛮夷前往盛京朝圣，向藩属国和西方传教士大开绿灯，特许他们观瞻仙门。
    大批在华欧罗巴人见证了上帝的伟力后，无数信笺飞往欧洲各国。
    各国上层人物都已经得知并再三确认了这个离大谱的消息。
    纵然难以置信，但如此多的证据之下，甚至有见证者回到欧洲亲述，最终大部分人还是认可了这不可思议的奇迹。
    紧跟着就掀起了一股东方之旅的热潮，无数贵族、传教士纷纷动身前往中国寻找上帝的足迹。
    大唐使团抵达的当口，小小少年路易十五正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跨越仙门，找到自家曾祖父，让他打仗建宫殿悠着点，别把钱花光了让后辈擦屁股。
    使团抵达凡尔赛宫的当日，整个法国有头有脸的贵族全都来了。
    宴会厅里，烛光摇曳，金碧辉煌，四面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天花板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
    来自各地的名流们身着华丽的服饰，簇拥着大唐使节，畅谈着各种话题，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叹声。
    绣花衣服的侍者端着发酵葡萄汁和油腻甜点穿梭其中，随时准备为在场的贵人们服务。
    奢华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才结束，苦熬许久的三位使节终于如愿以偿被送到下榻之所。
    随行的侍者刚一离去，而立之年的副使裴行俭便毫无仪态地躺倒在床上，哪怕正使刘仁轨到来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哪有半分河东裴氏的世家仪态。
    当然，也是这二位在船上的半年多时间里早已熟络，不然哪会这么放肆。
    至于另外一位副使李淳风，则因为身体原因，早早休息去了。
    不像八十多岁才寿终正寝的刘仁轨，老李身子骨可并不算多硬朗，海上颠簸数月差点要了老命，需得早早趴窝静养。
    见到裴行俭这副模样，刘仁轨笑道：“守约怎的这般模样，刚才在宴会上可见你风度翩翩，举止得体，那些个法兰西贵妇可没少给你抛媚眼啊。”
    裴行俭生无可恋地哼哼了两声：“正则兄莫要嘲弄于我。这一场下来，真是要了人半条命啊。”
    “我初入此宫时，倒觉得建筑雄伟、华丽壮观，尤其那厅堂，奢华精致，令人赞叹不已。裴某没有李杜的才情，不然定当吟诗一首，以赞其美。”
    “可等到深入其中，却闻到阵阵便溺的味道，甚是煞风景。”
    “哈哈哈哈，”刘仁轨大笑道：“守约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凡尔赛宫里侍卫奴仆众多，方便之所极缺，便免不了有那就地解决的，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些不可言明的味道了。”
    “好在我这几日有些鼻塞，倒也闻不到什么。”
    “你倒是提前打探的清楚，”裴行俭躺在床上扶额道：“可怜我本就嗅觉灵敏，却要受这份苦楚。”
    “这便罢了，待到宴会开始，名流聚集，那厅堂纵然宽敞，其中味道也让人难以忍受。”
    “这些法兰西人，竟然一个个都有狐臭在身。置身其中，简直比三月不曾打理的马厩更让人难以忍受。老兄你可知我这两个时辰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刘仁轨露出同情的微笑：“狐臭倒也罢了，听说这些西夷视沐浴为堕落之举，一生只洗三次澡，一为出生、一为婚嫁、一为入殓。如此行事，焉能没有怪味儿。”
    大唐官员十日一休沐，工作九天给一天假用来沐浴，可比这会儿的欧人讲卫生多了。
    “可怜我路上听说法人民风开放，女子身材丰腴，还打算来此地试试西夷风情，唉，”裴行俭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却是裴某天真了。”
    好家伙，还没开工怕就要被熏吐了。
    “倒是正则兄，大可趁这几日鼻塞，体验一下洋婆子的热情。”
    “还是别了，那些贵妇们可都是围着你打转，我一个知天命的老头子又哪里能比得了？”刘仁轨连连摆手，又赶紧岔开话题：“一路行来，也未见这欧陆霸主法兰西如何了不得，却不知这欧罗巴诸国有什么特异之处，竟值得后世史籍大书特书。”
    裴行俭也赞同道：“是啊，观其国之制，君权不彰，贵族势大，又有教廷掣肘，远不及我国政治清明，君臣一心。且上层奢侈无度，百姓生活困苦，民怨沸腾。如此混乱之局势，有何可称道的？”
    “就法国君臣这么个德行，也就是大片的殖民地有不少进项，实在活不下去的百姓也可逃去北美开荒，不然早就干柴烈火烧起来了。”
    “吾不知其余诸国是何等光景，但若波旁王朝这般折腾下去，纵然据欧陆精华之地，又有旁支执政西班牙为助力，也必然走向衰落，为他国赶超。”
    刘仁轨道：“说起来西班牙，好像那国王费利佩还是法王的亲叔叔吧。因为这个王位，法兰西老王路易十四还跟神圣罗马帝国大打出手。英国、荷兰还有一众小邦都参与了进来。”
    “这么一看，欧罗巴诸国倒是跟春秋时期有些相像。当年各国内乱，不也有公子寻得外国助力。”
    裴行俭从床上起身道：“兴许这便是日后欧洲能崛起于西极，乃至影响华夏至深的原因了。诸邦攻伐，列国为求存而变法，最后决出胜者，一统天下。”
    刘仁轨点点头：“不错，以当下局势看，欧陆诸国不过尚处于春秋初中期。大国五六个，小邦以百计。”
    “待到一二百年后，少不了群弱灭而七雄现。却不知最后秦国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