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进去啊?”
乔一一望洋兴叹,此间虽临近黄昏时分,但般若寺山门前却依旧人潮涌动,不断有人上山祈福,络绎不绝,半晌不见一个人返程。
般若寺不愧国寺之名,入口山门气派非常,陈阿狗目力所及之处,建筑群宏伟壮阔,殿堂重叠,金碧辉煌,佛光闪烁。
二人站在山门外宽大平坦的广场上举目四望,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陈阿狗不断眺望四周,叹为观止,来到魏州之后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般若寺,神僧若无的盛名更是如雷贯耳,但当真正来到般若寺之后,陈阿狗方才明白自己的想象力有多匮乏。
更是低估了神僧若无的影响力。
看着周围虔诚而又疯狂的信徒、香客们不断涌向广场中央立着的一尊丈高石佛,陈阿狗感到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仅仅只是站在这里,便已经能够闻嗅到空气中那股淡雅的香烛味道,就好像身处于西天佛国一般,令人心旷神怡,难怪四里八乡的老百姓慕名而至。
可是般若寺如此香火鼎盛的盛景反倒让乔一一急得焦头烂额,那个叫无觉的和尚说话说一半,既没描述那群掳走自己娘亲和弟弟的和尚模样,又没有指明他们来自般若寺哪一座禅房,这样在诺大的般若寺漫无目的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二人又不可能在此地随便抓住一个般若寺的僧人就问自己娘亲和弟弟的下落,但要是不这样做,便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唉,看来只能碰运气了。”
乔一一轻声呢喃,灵机一动转身朝般若寺另外一边的山路行去。
陈阿狗见状,赶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般若寺的山道拾级而上,途中二人遇到零星几个般若寺内上山劳作的僧人,但凡遇上,乔一一都会礼貌地停步询问有没有见到过一群般若寺的僧人带着一对妇孺。
这些僧人大多一问三不知,但乔一一没有放弃希望,仍然孜孜不倦地追寻着线索,陈阿狗亦步亦趋紧紧跟在乔一一身后,默默地陪伴着他,最终在半山腰处找到了一片相对僻静的竹林,竹林深处坐落着数栋小屋,远远看起来倒是别具韵味,乔一一和陈阿狗快步走到其中一栋小屋的院子前,旋即传来一阵悦耳的诵经声,这梵音清晰悦耳,仿佛是从西方极乐世界飘来,让他整颗心都安稳了许多。
陈阿狗听着这熟悉的诵经声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因为这声音似曾相识。
“去看看。”
乔一一不敢多有耽搁,于是快步当先,当陈阿狗回神之时,乔一一早已推开了院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陈阿狗刚想告诫乔一一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冒失,可又不敢大声喧哗破了这宁静,只得应势而动跟在乔一一身后走了进去。
院子里种植的是各色竹木,竹叶茂密繁盛,绿意葱茏。
竹林幽深寂寥,竹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鸟儿鸣叫之声。
院子正中摆了一张蒲团,旁边还挂着一块木牌,写着《妙法莲华经》,旁边种植着一株紫藤花架,绿色的枝蔓垂挂下来,随风轻拍流淌而过的渠水。
置身其中,就连急性子的乔一一都不禁放缓了脚步,陈阿狗顺势一把拦住乔一一,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乔一一不耐烦的将陈阿狗推开,认为陈阿狗谨慎过了头,于是他将陈阿狗甩在身后,径直往院子里走,可越是靠近,诵经声便愈发清楚,隐隐约约,乔一一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忽然。
梵音戛然而止,陈阿狗和乔一一二人猝不及防,顿时惊慌地抬起头来。
静。
呼吸声,心跳声,甚至陈阿狗和乔一一都可以听到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
“怎么办?”
陈阿狗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木屋的房门近在眼前。
他们现在离开尚且可以全身而退,但乔一一可没有陈阿狗那些顾虑和规矩。
在发现无人从屋内走出,更无人斥责他们离开后,乔一一不假思索行至木门前,刚准备敲门,却发现大门并未关严实,只留下一条缝隙,似乎正等待着什么人的进入。
乔一一没有犹豫,伸手推开了大门。
“吱呀。”
房门发出细小的声音,随着乔一一的力道缓慢打开。
一位僧人正端坐其间,桌上放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木鱼。
这个和尚身穿洁白僧袍,脸庞俊秀,皮肤苍白,眉目柔和,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浑身散发着圣洁的气息,让人不忍亵渎。
此时僧人正含笑注视着乔一一,目光温润,面容俊美,眉宇间充满着慈悲,似是早就料到了乔一一和陈阿狗的到来。
乔一一立刻就认出了这位僧人的身份,亦或是说魏州城的老百姓几乎人人都可以一眼认出他,乔一一赶忙揉了揉眼睛,回头又催促陈阿狗掐一掐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乔一一手舞足蹈,激动的语无伦次,这让门外的陈阿狗感到莫名其妙。
而后,当陈阿狗越过乔一一踏入木屋内终见本尊时,方才恍然大悟。
“若无?”
陈阿狗打量着面前正静坐在卧榻之上的若无,既惊讶又诧异,他没有想过自己竟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若无再次相见。更没有料到如此巧合,竟鬼使神差的找到了若无的禅房。
欣喜若狂的乔一一立马原地跪拜,不但五体投地,口中还念念有词,现学现卖刚刚在般若寺广场的那群香客们。
乔一一有种美梦成真的恍惚,这实在太不真实,他未曾想日思夜盼的神僧若无居然能如此近距离得见,而且还是在神僧若无的居所单独会面。
乔一一几乎是用以头抢地的方式在向若无表达自己的虔诚和尊敬,可若无只是微笑观望,没有丝毫客套或者阻止乔一一的意思,这在陈阿狗看来并不像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所为,甚至在陈阿狗的眼里,若无还很享受这样的朝拜。
陈阿狗看不惯若无的作风,心生些许不满,旋即搀扶乔一一起身,认为这样的跪拜理应适可而止。更何况在陈阿狗的认知里若无是人,并不是神。
岂料乔一一并不领情,反倒觉得陈阿狗的行为不可理喻,这是在亵渎神灵,觉得他太过失礼。
“乡巴佬,干什么呐?不许对若无法师无礼,快跪下,快跪下!”
可任由乔一一如何拉拽自己的衣角,陈阿狗依旧纹丝不动,他目不转睛的与若无对望,对于乔一一的催促置若罔闻。
“陈阿狗!”
乔一一按耐不住,怒喊一声,双眼瞪圆,显然是被陈阿狗置之不理的行为气坏了。
“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啊,还是被门夹傻了啊?”
乔一一破口大骂,不断捶打陈阿狗的大腿,但陈阿狗无动于衷,最后乔一一忍无可忍,狠狠地掐了陈阿狗一把。可陈阿狗依然故我,甚至都没有一声闷哼。
若无静静注视着二人,好奇的打量正无理取闹的乔一一,乔一一的聒噪并没有让若无感到厌恶,相反,若无十分喜欢这个直性子的少年。
“陈兄弟,我们又见面。”
若无的声音很轻柔,但在乔一一的耳边却如同响雷。
“啊?”
乔一一的双手凝滞在半空,表情也立刻凝固,左看看若无右看看陈阿狗,又右看看陈阿狗左看看若无,如此反复了十来回才怯生生的问了句:“你们……你们认识?”
可不论陈阿狗还是若无都没有打算回答乔一一的问题。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陈阿狗问道。
“当然不是。”若无摇了摇头道。
“这是巧合吗?”
任何事与若无相关都会变得不简单,陈阿狗总觉得事有蹊跷,偌大的般若寺,他们寻访的第一间木屋居然就是若无的住所,与其说鬼使神差,倒不如说若无是早有准备,等着他们来访。
“这是缘。”
若无微微一笑,接着从蒲团上缓缓起身。
“贫僧有件见面礼,陈兄弟不妨带着这位乔施主去里屋看看。”
陈阿狗眉间一紧,不知若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倒是乔一一对于若无的话语深信不疑,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陈阿狗就往里屋冲去。
这一次陈阿狗没有选择固执己见,而是任由乔一一拉着自己,撩开竹帘,陈阿狗的余光还在观察若无,岂料乔一一的惊叫将陈阿狗全部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啊!”
乔一一立刻抛下陈阿狗,一个箭步冲向了里屋内的床榻,顿时泪如雨下。
陈阿狗这才发现乔一一的娘亲和弟弟正在床榻上安睡,这仿佛更加印证了陈阿狗的猜测。
若无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请乔施主原谅贫僧,未经允许便将令堂令弟接来休养。”
乔一一怎会怪罪若无,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乔一一积攒银两乃至与陈阿狗的相遇,都是为了能够买到足够的供奉,求得若无神僧的恩赐,让自己的娘亲和弟弟病情好转,早日康复。
“谢谢神僧,谢谢神僧,乔一一来世为神僧做牛做马,感谢若无法师的大恩大德。”
乔一一再度跪首磕头,对若无的施恩感激涕零。
“不用做牛也不用做马,只需帮贫僧一个小忙。”若无含笑道。
“神僧您请讲,我只要办得到,拼了命也会帮您办成。”乔一一回道。
“呵呵,乔施主言重了,不过是个小忙,与性命无忧。”若无笑道。
“五天后,唱经法会,贫僧希望二位能够参与参与,捧个人场。”
闻言,乔一一和陈阿狗相视一眼,旋即异口同声的问道。
“唱经法会?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