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乔山自得意满,欣赏着卞生花脸上错愕的表情。
这是一份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而对于赠礼者最大的褒奖就是收礼者脸上的震惊。
“怎么样,为父准备的见面礼,你可还满意?”
卞乔山的声音飘荡在宫殿的各个角落,刺痛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渌波朱唇颤动,表情复杂,双手放在身前不断变换姿势,局促不安的她不敢去看薛宇,更无法直视卞生花的眼睛。
薛宇的目光闪烁不定,事态的发展远超他的预计,卞乔山的这一步棋当真是杀人不见血,他现在只能暗暗祈祷卞生花千万不要乱了方寸。
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山岚此刻换了副冷然面孔,凝望着薛宇,满眼愧疚,但却没有半分悔意。
如此判若两人,让薛宇一时恍然,分不清究竟哪副面孔才是真实的山岚。
青楸轻咬着嘴唇,低垂着头颅,仿若做了亏心事,不敢迎视任何人。
芜绿低垂臻首,睫毛轻颤,手指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袂,不知在想些什么。
翠微则沉默不语,目光冰冷,眼眸中透着坚毅和决然。
苍葭倒是表现的颇为沉稳,虽然嘴角泛苦,却仍旧努力维持平静,她从出现的刹那就发现了傲阳的目光,她也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傲阳的心理遭受巨大的冲击,但是她无法拒绝自己的宿命,她也必须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傲阳在见到苍葭的瞬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鸣声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差点气走逆脉,经脉倒转。
“黑墩子!”
莫无忧满脸担忧的扶向傲阳,却被傲阳一把推开。
他的内心一阵绞痛,即便曾经最危险的时候被人一剑洞穿下腹,傲阳也从未这么痛过,他的心脏仿佛被这世上最锋利的剑刃一层层切剜。
无外乎有人说,这世上最锋利的并非神兵利器,而是残忍的真相。
卞生花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终于明白卞乔山为何如此笃定他会妥协的原因。
更为可怕的是他并不知道卞乔山的手里还有多少这样的筹码。
“她们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好坯子,不论是根骨,还是武学天赋,都是世间罕有,未来她们就是你的心腹,你的死士。属于你的无我阁,当然要有真正属于你的上座!”
卞乔山饶有兴致的介绍高台之下的六女,此刻她们终于不用再掩藏身份,也不必再以卞生花女婢的身份示人。
此刻她们就是卞乔山得意的杰作,更是牵制卞生花就范的重要砝码。
卞乔山深知自己儿子的软肋,他太重情义,太过感性,一个把感情看得太重的人虽然能广结善缘,但也难成大业。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卞乔山要在此地,彻底击溃卞生花,将他重新塑造成为真正能执掌天下人命运的冷酷君王。
芜绿、苍葭、山岚、青楸、翠微和渌波六女不过只是开胃的小菜,更大的惊喜还未登场。
“她们……”
卞生花艰涩苦笑,一股凉飕飕的寒流顺着脊椎骨窜遍全身,他的直觉无数次告诉他这是个阴谋,但未曾想这个阴谋竟神不知鬼不觉伴随自己十余载。
卞乔山居然从卞生花儿时就开始布局,如此悄无声息的耐心谋划直至今日方才昭然若揭,想来卞乔山逼迫卞生花接掌无我阁绝非临时起意。
这一刻卞生花仿佛看见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缓缓靠近,可他却避无可避。
“至于卞家嘛,你也不用担心。”
卞乔山的计划十分周全,自然不会落下卞家,于是他再次拍掌,旋即宫殿某处黑暗传来了一阵锁链撞击的声响。
随着声响的逐渐临近,众人能够听到有人声在不停的谩骂。
“这里是哪儿?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小爷可是卞家的二公子!小爷要是掉了根头发,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都他妈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来的是两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公子哥,带着手铐和脚镣,口中不停威胁和恐吓,很难相信已沦为阶下囚的二人为何还能如此嚣张至极。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卞家的两位少爷能如此持骄狂妄。
可惜这里是无我阁。
“哎哟。”
卞生财和卞生宝同时从黑暗里飞出,一个踉跄结结实实的摔在冰冷的地砖上,差点崩飞几颗牙。
卞生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何曾受过这般罪,忙梗着脖子,愤恨的回头看向始作俑者。
“臭婊子!等小爷出去,一定把你卖到窑子去!”
将卞生宝和卞生财一脚踹出来的是一个面容清冷的女人,眉宇之间带着一抹狠戾之色,此女正是无我阁新任的幽天上座,也是莫无忧的老相识,峨眉派弟子安灵婉。
“臭娘们,你竟然敢踢本大爷!”
卞生财当即气急败坏,对着安灵婉恐吓咒骂,口吻极其嚣张。
但他却忘了这里是在无我阁,而且安灵婉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啪啪——”
两记耳光直接甩在卞生财的脸颊上,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眼的不可置信,他从来没有挨过女人打,就连大夫人都舍不得对卞生财动手,而安灵婉却毫不客气的给了两巴掌,力道之大让卞生财差点晕厥。
安灵婉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算什么东西!”
卞生财愤恨不已,但他却不敢还手,这女人的武功高强的可怕,他也只敢逞口舌之快。
卞生宝却无知无畏,也咽不下这口气,欲再度言语胁迫安灵婉,岂料惊鸿一瞥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三!我就知道是你!你竟敢和我们玩阴的!”
卞生宝双目圆瞪、激动吼叫,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卞生花,眼神凶恶的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刚刚缓过劲来的卞生财也顺势看了过来,发现了更远处的薛宇、莫无忧和傲阳三人,还有周围一众卞生花的婢女。
此刻卞生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眸中闪烁着复杂之色,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里面。
卞生宝却像是终于逮到了机会,嘴上喋喋不休,势要揭下卞生花伪善的面具。
“我早就知道你那点龌蹉心思,什么狗屁江湖侠义都是装的,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吧,平时装清高,现在家主之位空缺就彻底显形了,明着对付不了我和大哥,就给我们弄些下作的手段是吧!”
“哼,我猜那个「不可说」就是你派来的细作吧!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亏我和大哥还给了他这么多报酬,真是瞎了眼睛,养了只白眼狼。”
“老三,识相的就赶紧把我们放了,给大哥磕三个响头认罪,等大哥当了家主,兴许给你条活路。”
卞生宝说的振振有词,且越说越起劲,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卞生财现在的狼狈处境,只是一味地指责卞生花卑鄙无耻,认定他是个虚伪至极的伪君子。
远处的莫无忧听着烦闷,更是看不惯卞生宝趾高气昂的模样,正欲上前给点颜色瞧瞧,却被薛宇拉住了胳膊。
“稍安勿躁。”
薛宇的视线紧盯卞乔山,时刻关注他的举动,他知道这只老狐狸可不是善茬,怎么可能允许卞生宝的污蔑言论一直给卞生花泼脏水。
“说够了没有?”
卞乔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令人压抑的寒意。
“他妈的,是哪个不开眼的敢......”
卞生宝开始没有听出卞乔山的声音,但也很快发觉不对劲,当他和卞生财同时望向高台龙椅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时,他二人脸上表情的转变可比省城戏班的台柱子还要精湛三分。
从恼怒到不屑,再到错愕,再到呆滞,最后化成了震惊、恐惧和慌乱。
两人皆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去确认,而眼里依旧是龙椅上面色阴沉的卞乔山,他们绝不会认错。
“爹!爹竟然还活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卞生财的脸色瞬间煞白,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他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可喉咙里却仿佛塞进去了一块棉花,根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卞生宝则是脑袋一阵嗡鸣,刚刚还是滔滔不绝、细数卞生花种种罪状的他,现在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他的眼神中尽是茫然之色,他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二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卞乔山会出现在这里。
而接下来卞乔山的话更是让他们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他们,这样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你了。”
或许是人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又亦或是卞生财和卞生宝被死亡激发了潜能,总之刚刚还是呆若木鸡的二人,忽然如梦初醒一般朝着卞乔山不断磕头认错,乞求饶恕。
“爹,我们知错了,您就饶了我们兄弟俩这次吧。”
“爹爹饶命啊,孩儿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爹,我们不争家主了,不争了,您让谁做都可以,都可以。”
刚刚还是义正言辞的二人,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哀嚎,乞求卞乔山网开一面,那副丑态,别提有多难看了,看来他二人是真的贪生怕死。
但他们却没有想到,真正救下他们性命的却不是卞乔山,而是他们刚刚一直恶语相向的卞生花。
“饶了大哥、二哥的性命,我就接下无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