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自己不是那个被卖到青楼的小女孩，没有人逼着她学舞，逼着她唱曲。
    也没有人教她学会记住每个见过人的名字。
    她没有挨打，也没有被罚跪在冬天的雪地里。
    玉素很开心，高兴得蹦蹦跳跳。
    这个地方太好了，没有任何痛苦。
    也没有任何人来管着她。
    她开心的向前走着，仿佛前面是一条通往幸福的大道。
    可走着走着，她的心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一下子痛了起来。
    如果她不会跳舞，那是不是就不能跳《白狐》了？
    那是萧大哥给她编排的第一个舞。
    玉素突然驻足看向前方的路。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萧大哥的情形。
    萧大哥说她像狐狸精。
    她当时就炸毛了。
    你才像狐狸精，你全家都像狐狸精。
    可在凝霜姐解释以后，她还是耐心的看了《白狐》的话本。
    这是一个凄婉的故事。
    被故事感动的她突然好想做话本里的那只狐狸精。
    于是他用一百两的报酬签定了她。
    这便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慢慢的，她觉得自己就是《白狐》里的那只小狐狸。
    萧大哥就是故事中的那个书生。
    她看着他金榜题名，看着他洞房花烛。
    最后在他幸福的人生中，慢慢闭上自己的双眼。
    可这个故事好凄婉呀。
    她有点接受不了。
    于是在别的女人叫他“萧大哥”的时候，她也将口中的“萧公子”悄悄改了。
    她学着凝霜姐和他亲近。
    冒着被凤仪阁打压的风险和他们一起建立了勾栏。
    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她自作主张，将勾栏里的所有收入送到黎家，让他们带到安泰。
    然而做这一切，她都只能以凝霜姐的名义。
    因为萧大哥从来对她都是客气有加。
    自小在青楼里长大的玉素知道这是一个男人对你不感兴趣的表现。
    慢慢的，玉素终于知道了，自己是那只可怜的小白狐。
    她的命运早已经写好，就算自己再怎么表现，书生也不会将她当成意中人看待她。
    她能做的，就是像书中的那只白狐一样，静静的看着他幸福。
    然后在闭眼之前，为他跳一支舞。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可勾栏遇刺的时候，他让人送她走，她却怎么也不愿意了，下河后她偷偷的潜了下来。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就想和他在一起，哪怕面对的是刀山火海。
    因为她羡慕他带着来的那个叫文佳的女孩。
    她同样知道他们的故事。
    看着前方的白光，玉素突然不愿意往前走了。
    哪怕不往前走，她就要继续学跳舞，继续挨饿挨打，继续跪在寒冷的雪地里。
    她都不愿意再往迈动一步。
    因为她知道，只要再往前走，就见不到萧大哥了。
    或许在之前，她更愿意闭上双眼接受这一切。
    但现在，她很怀念萧大哥抱着她的样子。
    怀念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甚至怀念他惊慌失措的将头靠到她的心脏部位。
    ……
    “大夫，您快来看，玉素姑娘的脸怎么会这么红？”
    一个声音传来。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随即说道：“回夫人，玉素姑娘高热不退，实乃凶险之兆也，若高热一直不退……老朽也无能为力。”
    “相公，怎么办？玉素姑娘她……”
    隐约间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
    “没事，我有办法。”
    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
    “刘嫂，你去送送大夫，诊金照付。”
    “萧公子，这个不合适，老朽也没帮上什么忙。”
    “大夫您看出问题已经是帮忙了，家中有病人，萧某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原谅。”
    “哪里哪里！萧公子客气了。”
    送走大夫，萧七月又对文佳说道：“文佳，你先去休息吧，将静雅叫过来就行。”
    “相公，你不休息我就不休息。”
    文佳倔强的道。
    “文佳，听相公的，我们不能所有人都在这里，这对玉素妹妹也不好。”
    这是大丫的声音。
    “那……那我这就去叫静雅过来。”
    文佳走后，大丫才担忧的问道：“相公，你真有办法吗？”
    “真有，我想文佳这是有些感染了，得先喝点清热解毒的药，然后再把温度降下来。”
    “就是你说的那个我们用的针不干净吗？”
    “有可能不是针的问题，她流血过多，当时又是硬撑着让你缝合伤口的。每一个步骤都可能感染。”
    “那我们要怎么降温？”
    不太能听懂萧七月所说内容的大丫问道。
    “萧大哥，文佳姐姐让我过来照顾玉素姑娘。”
    这是静雅的声音。
    “嗯，静雅你现在去找点烈酒过来，我教你怎么给玉素降温。”
    “哦，好的，我这就去。”
    伴随着淅淅索索的声音，玉素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活着的感觉真好。
    ……
    三天后。
    萧家后院的柴房。
    萧七月眼神犀利的看向对面的男人。
    “刘将军，您隐藏得可真够深呀！”
    见到萧七月开口，对面的男人反倒显得很平静。
    “谈不上什么隐藏，我本来就是黄涂县人，他们不过是不知道我的另一重身份罢了。”
    对面的这人正是那天袭击自己的刘瘸子。
    而他的另一重身份。
    赫然是之前那支两千人队伍的西凉军首领。
    “刘将军为了杀我，真下得了本钱。”
    萧七月叹气道。
    刘将军对此没有否认，反而同样叹气。
    “除不掉萧公子，我西凉大军便不可能入主中原。”
    这话说得，萧七月都觉得有些吹嘘的味道了。
    “我没有那么重要吧？当初你用剩下的所有兵力攻打我们，又派了心腹了从北门混入，不都是冲着震天雷去的吗？怎么你又跑来杀我？而且……你不是黄涂县人吗？怎么跑去西凉当兵了？还想着要入主中原。”
    萧七月心中有一堆问题。
    刘将军见萧七月好奇的样子，也没觉得烦，反而颇为有兴致的道：“如果不是因为战斗，我倒是想和萧公子交个朋友。”
    萧七月垂眸半晌，也赞同的点头。
    “我也觉得你很厉害。”
    抛开立场不同，萧七月也觉得这个刘将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他能在吃了一次震天雷的亏以后，就得出要分散进攻的结论。
    同时，在知道震天雷威力足以改变战局以后，又不惜代价想将其毁灭。
    这些都是需要足够高的战略眼光才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还只身潜入萧七月的亲兵队伍，并选择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对萧七月进行刺杀。
    当真是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