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罗到长安,即便速度再快,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抵达。
而如今已是多事之秋的长安,显然不会留给楚王殿下充足的时间。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应该是最近忧思过度,导致气血不足,于是才导致在骑马过程中出现短暂昏厥,以至于摔下马背,被马蹄踏断了小腿,臣已经开好了药方,只需要让太子殿下卧床一段时日,就能养好腿伤。只是……”东宫内,负责治疗骨伤的王太医正在一板一眼地向帝后汇报太子的伤势,只是到了最后,他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只是什么?”李二陛下此刻刚替昏迷的太子掖好被角,见王太医此时欲言又止,于是皱眉道:“难不成太子还有其他隐疾?”
“殿下,太子的腿伤有些严重,臣担心将来哪怕治好了……也可能……”王太医说到最后,把心一横,干脆俯身拜倒在地:“可能不良于行……”
“什么?!”——在王太医如实禀报了太子的伤情后,心疼儿子的帝后皆是面色一阵,可此时发声的,却是太子妃苏氏。
“父皇,母后,是魏王!是魏王算计太子殿下!”——意识到自己的夫君可能失去太子之位,苏璇这位太子妃算是彻底发了疯:“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他与楚王素来亲厚……他……”
“啪!”——就在此时,因为担心大哥,眼中还噙着泪水的长乐公主,突然转身给了自己的大嫂一耳光:“你要敢再多说一句,本宫就灭了你苏家!尔信否?!”
这可能是长乐公主有史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但谁也不觉得她没资格说这话。
“……”而在挨了长乐公主这一巴掌后,苏璇似乎也清醒了,只见她一边捂着脸,一边偷偷打量帝后的反应,当她发现李二和长孙两人脸上露出的神情皆是震惊之色,于是干脆把心一横,做出一副受伤的姿态:“呜呜呜……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长乐……”——原本因为苏璇的指控而低下头去的魏王殿下,此时抬头望向长乐公主:“我真没有……”
“四哥,我信你。”长乐公主见魏王殿下此刻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她的心也有些微微作痛:“等二哥回来……他会有办法的。”
“他能有什么办法?”李二陛下现在心里堵得很:“那竖子回来后的第一件事……”
“陛下!”长孙皇后突然出言打断了李二陛下。
“唉……”李二陛下现在真的是头大如斗:“来人!带苏氏下去。”
“父皇……母后……”苏璇闻言还想开口,但是朴云已经让两个女官将这位能惹事的太子妃给架出了大殿。
旁人不清楚楚王殿下的性格,但是朴云清楚:楚王殿下这次回长安,苏家一定会倒霉。
倒血霉!
“长乐……”李二陛下在苏璇离去后,终于忍不住对回护弟弟的长乐道:“你一个女儿家,以后……还是莫要像刚才那般……”
“父皇,青雀是女儿的兄弟,”长乐闻言当即不卑不亢的打断了李二陛下的话:“二哥教过我,回护自己家人,是这天底下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如果父皇觉得二哥这话有错,那么女儿再多嘴一句——这个道理,是皇祖母她老人家教给二哥的!”
“……”得,李二陛下知道自己的小棉袄终于是八面透风了:“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父皇是什么意思?”长乐公主本就对李二陛下有气,这昏君还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女儿应该跟那苏璇一样,哭哭啼啼向您和母后告状?女儿明明能有更好的办法让她闭嘴,女儿为何不用?”
“……”李二陛下算是看出来了,以前最让他糟心的楚大王一走,这剩下的——原本他以为都乖巧无比的儿女们,如今算是个个都有赶超楚大王的趋势……
不,李二陛下现在甚至觉得楚大王更招他稀罕一些——因为对方如果跟他整活儿,他可以直接上手揍,反正臭小子体格好,扛得住揍,但换成女儿或是其他儿子……、
李二陛下只能是一口气憋在心里,越来越憋屈。
“长乐,别再说了。”——眼见李二陛下的神色越来越难看,长孙皇后终于出声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延请名医为你大哥治伤,还有……陛下,”长孙皇后说到这,旋即转头看向李二陛下:“您看,是不是该写一封家信,让宽儿尽快归来?”
“……”李二陛下其实很不习惯长孙皇后用如此客套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但眼下却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朕会写信给宽儿……”
只是……
谁知道事情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呢……
-------------------------------------
长安八月,秋意渐浓。
楚王殿下归来时,整个灞桥之上除了窦师纶前来迎接,便再无其他人。
“窦叔儿!”尽管楚王殿下如今可谓心急如焚,可对他而言,窦叔儿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故而他并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直接进城,而是打马来到窦师纶面前:“我可想你了!”
“殿下,看来事情你都知道啦?”窦师纶眼下的心情也很复杂——老夫人临终前的嘱托言犹在耳,可……当今时局,又给了楚王殿下那样的机会……
“嗯,知道了。”楚王殿下闻言点点头,随后取出怀中的信,将其交到窦师纶手中:“途中收到的,我还没拆开。”
“殿下为何不拆开?”窦师纶看着手里的信封,他猜得到,里面的内容恐怕……
“窦叔儿,您相信我……能给窦氏更好的未来吗?”楚王殿下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向窦师纶提出了另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殿下……”窦师纶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豆丁大小,慢慢呵护至玉树挺拔的少年,他的神情里带着自豪,语气却十分温和:“莫要本末倒置——窦氏家臣从来都是为家主效死而终,从来都没有家主做出决定,还要反复请示家臣的道理。”
“可是窦叔儿,我觉得就你是我的家人唉。”楚王殿下虽然一贯吊儿郎当,可他说这话时,眼中却闪着某种耀眼的光芒:“真心话,老早就想说,但是以前面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