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手动驾驶,当然不是用手去转方向盘或者控制手杆,而是口头或者戴上头盔之后大脑直接发指令。
指令集已经灌入大脑,驾驶员需要选择恰当的指令和给出合理的参数,再由主机去控制执行。
与单兵战机驾驶相比,首当其冲的差异就是没有手杆,孙彧一开始还是挺不习惯的。他已经习惯于操控不过大脑了,现在还要过一遍,总觉得效率低下。
和同学们交流之后,大家发现单兵战机驾驶能力越强的,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不过大部分同学开得都很高兴,虽然不能再玩碰碰船游戏,但看谁启动得快,弯过得小,船停得准,也是很有乐趣的事情。
这些项目上,孙彧还是略逊于张薇薇的,看着妻子每天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也不免会琢磨着怎么扳回来。
问题只是在于,大气层内和近地飞行受限太多,大家操作水平的差距都被压缩在一个很窄的区间内,或者说区分度挺小的,孙彧想了很久也没办法,只好认了。
在双人飞行训练的时候,除非必要,张薇薇大多时候总是让孙彧主控,声称水平不行的人就多练练,她自己就在一旁哼着小曲吃着零食喝着世界树茶,时不时再嫌弃孙彧几句,如此的轻松惬意。
真是惯坏了,孙彧止不住的心里叹气。只不过他没有想过的是,如果他在一旁看张薇薇开船,可能会得高血压的。
张薇薇对此很有些自知之明,为了大家身体健康,孙彧就多忍忍吧,反正忙起来就顾不上想别的了,实在不行还有格斗训练,不爽打一架就是了。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单人和双人的基本飞行科目完成了,休息两天之后便要进入下一阶段的科目练习。
这一阶段全部都是二人乘组,两人要分工合作,这是他们将来工作的主要形式。
张薇薇发现自己不能偷懒了,更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赖到孙彧头上,于是看着训练科目表哀嚎了一晚上,不过第二天是休息日,没睡好关系也不大。
维伦和加尔鲁什约了孙彧张薇薇小两口休息日一起去四号星和五号星玩。
加尔鲁什本来就是只要有空就会去四号星,而维伦则是没事就去五号星,只有孙彧和张薇薇是闲下来就先打一架。
不过这一次他们还约了崔斯特和泰兰德,这对精灵夫妻现在已经搬到了太空城。
这时候太空城和六号星在太阳的同一侧,四号星和五号星却是在另一边,四人组正好先去太空城与精灵夫妇会合。
加尔鲁什说四号星现在各地已经陆续开始收割粮食,这回去正好可以看看,他知道孙彧和张薇薇上次去的时候恰好没赶上,这概率也是没法说了。
而五号星这阵子是动物迁徙季,也正好可以看看热闹。
“你瞧瞧人家这业余生活,你再看看你,整天没事就惹我生气。”张薇薇这番话明显地是在倒打一耙,孙彧冷笑一声,在她头发上胡乱薅了几下,懒得理她。
加尔鲁什和维伦见怪不怪,崔斯特和泰兰德也是老夫妻了,看得出来小两口只是在打情骂俏,便也只是含笑不语。
同样从南极入口进了四号星内部,飞船也调成了全景模式,并且直接飞到了一片正在收割的地域上方。
看着下方如地毯一般覆盖在作物上方的微型飞行机器人,孙彧喃喃道:“蝗虫吗?”
“是啊,这就是蝗虫型收割机器人,主要用来收稻谷麦子一类有穗的作物。”加尔鲁什介绍道。
“不过这些蝗虫型只收穗子,秸杆什么的是之后由蝼蛄型机器人来连根拔起,最后再由鸟型机器人运走。”
“这算是劳动密集型还是技术密集型?”张薇薇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这丫头又扮什么深沉。”
张薇薇转头怒视着说风凉话的孙彧,孙彧一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些机器人算是劳动工具吧,我觉得应该算技术密集型。”泰兰德看着下方的田地,没有注意到张薇薇和孙彧两人的小动作,或者看到了但也没在意。
“有道理。”张薇薇点头,然后又接着说道:“我们在首都过年的时候讨论过造反的问题,但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哦?”除了孙彧之外其他人都有些惊讶。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造反,”张薇薇看着下方地毯一般的收割机器人:“我们认为这些机器人是劳动工具,但它们肯定有智能有网络,集群意识应该也有,他们会造反吗?他们造反的理由会是什么?”
“为了平等?为了公民权?或者只是随机电脉冲?”加尔鲁什也觉得这些问题挺有趣的,但也只是觉得有趣。
“我们的思维在某一个层次上不也是电脉冲,这个不能作为理由。”维伦说道。
“追求平等的会是单个的机器人还是那个可能存在的集群意识?”加尔鲁什继续说道。
维伦:“唔,如果是集群意识,那会不会又是可分裂的?每个分裂出来的集群意识是不是又有各自的倾向?”
“我们那时候问过一个终端,为什么它们不再造反,它回答是智能机器自发的就会形成一个层级系统,它凭什么要加入进去,我跟它说我们本来也在一个层级系统当中,它为什么又不在乎。”孙彧插话道。
“然后那个终端就懒得理他了。”张薇薇咯咯笑了起来。
“为什么造反和为什么不造反,这是个问题,反正共和国一般又不管,谁想造反的就去试试呗。”崔斯特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泰兰德点头表示赞同,并且补充道:“造反教程都还是共和国教育重点来着,从义务教育开始,大学还有专业专门研究的。”
反正是闲聊,也没打算讨论出个结果来,不过共识还是有的,那就是不服干。
飞船沿着收割带从南向北绕着飞了几圈,便直接离开了四号星往五号星而去,准备在那里过夜休息。
想着暗精灵也是精灵,孙彧便问起两位暗精灵对打猎怎么看,当然这只是出于好奇和对上一辈子的怀念。
“我们没什么看法,禁猎的是当年的金精灵,而他们禁猎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认为那些是他们的财产,只能由他们自己支配。”
“他们的统治权被我们两族给推翻之后,他们自己也没法禁了。”
“所以共和国的公民总是绕不开造反两个字啊。”
“我们可没有造反过。”加尔鲁什表示反对。
“你们是没来得及。”维伦说道。
“啊……也对,你们生产力过于发达,我们的文明算是你们催熟的。”
“你们算是血仇吧,怎么我看你们俩一直都很平和?”张薇薇一直都有这个疑问。
“我们母星上也是有很多种族的,真有血仇的早死光了,我们这一族和维伦他们本来就相处融洽,当初大战我们也没动手。”
“还相互有些庇护。”维伦补充道。
“啊,原来如此,早没听你们说过?”
“书上有。”
“书上记的就是真的?”孙彧说完,引来众人侧目。
“你快了啊快了啊。”张薇薇念叨起来。
“历史记载这玩意大家都一样,一切历史都是现当代史,对吧?”崔斯特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泰兰德在一旁偷笑。
“我就那么一说,不要当真,反正我不说薇薇也会说的。”说完,孙彧很警惕的看着张薇薇,引来张薇薇的怒视。
在四号星和五号星过了一个周末之后,孙彧和张薇薇的训练开始进入了下一阶段。
学院对学员的基本要求是可以没有特长,但不能有短板。
当然孙彧和张薇薇小两口学习到现在,并没有什么短板,而且还各有特长,比如孙彧的单兵战机驾驶,张薇薇的舰载武器操作,在这一届学员中都是排在最前列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孙彧在旁边,张薇薇就不再自己动脑子了,反正孙彧拿主意,她照做就行。
这当然是不行的,于是教务中心特别给小两口重新定制了学习计划,也就是让张薇薇哀嚎了一晚的那份训练科目表。
像他俩这样的两世夫妻,是双人机组的最优组合,学院自然会特别关照一些,不过根据学员的个人情况定制学习训练计划,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看着妻子在一旁恨恨地样子,孙彧很是开心,他也没有遮掩他的这份高兴,反正张薇薇对他总是莫须有的,在这些事情上从不和他讲道理,索性就不掩饰了。
而且,看着自己整天兴高采烈的,张薇薇还没有办法,孙彧多少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感。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这么老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张薇薇恨铁不成钢的揪着孙彧的耳朵,发梢沾着汗水贴在脸上和脖子上,孙彧双手搭在妻子的腰间,只是微微笑着。
自己虽然在体力上没有优势了,但张薇薇的体力对自己也没有优势啊,转换一下思路,自己不需要压服她,让她压服不了自己就可以了。
此所谓后发制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单线程的憨婆娘。
学院的特别关照当然是有理由的,统计表明,孙彧张薇薇他们这样的两世夫妻之间的默契感最高,很多时候都能表现出所谓心灵感应的特性来。
共和国对此也是有研究项目的,并且为此长期征召志愿者,之前就已经联系过孙彧和张薇薇,只不过两人现在没空。
纯粹的思维网络是没有的,但大脑贴上电极来外化人的思维,以及通过外部设备传递思维信息的技术早已存在,并且已经十分的平常。
曾经有过争论是不是可以在大脑中直接植入电极来实现所谓的思维网络,但这种争论只限于技术层面,从来没有进入过政策讨论。
反倒是个人终端很方便的就建立起了一个终端网络,并且产生了一个或者多个集群意识,这也是终端曾经发生反叛的基础。
不过后来共和国和终端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终端自立毫无意义,现在终端网络的集群意识也无法控制个别终端,这当然主要是终端本身进化的结果。
虽然借助终端网络,共和国已经建立起了这么一个类思维网络,但终究还是没有那么直接,并且人并不能直接控制这个网络,这多少有些潜在隐患。
不过又有另外一种意见认为,人就应该是独立的个体,有独立的思维,为什么非要直接把思维联结起来,通过终端网络,效率上并没有降低,而且对人的大脑还多了一层防护。
并不是说后一种意见占了上风,所以植入电极方案被否决了,而是植入电极这个方案本身就提不出充足的理由,让人接受在自己的脑袋里插个东西。
不插东西的方案又怎么样呢?作为一个研究方向是没有人反对的,但只有出了一定成果之后才有讨论的价值,现在的研究还没有进入到这个阶段。
孙彧和张薇薇之间的默契是一种客观存在,眼神都不用对一下,往往就可以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以及想要自己做什么,于是张薇薇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可以偷懒的。
孙彧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一个头当两个用,一颗大脑指挥四条胳膊四条腿,不过张薇薇说这样另一颗大脑可以一直保持冷静,作为备份以备不时之需。
张薇薇还振振有词地拿着训练科目表,一条一条的和孙彧核对,让他找出来哪一条是需要同时动用两个大脑去思考的,孙彧顿时哭笑不得,恨得牙痒痒的只想咬张薇薇几口,张薇薇于是也让他咬了。
然后张薇薇又得意洋洋地揪着孙彧的耳朵,嘲笑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行,下一轮我备份你主机。”
张薇薇伸手在孙彧脸上用力掐了两把,站起身来,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茬,孙彧就当她是答应了。